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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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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瞳开启,白鹤童子降临!

祂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李追远,对此,童子都已经习惯了。

自己这个乩童,这段时间一直跟在那少年身边,忙前忙后。

近期,自己每次被起乩请下来,也都是沦为这少年的打手。

李追远左手摊开,黄布包裹下的右手握拳,以官将首的礼仪,向童子致以问候:

“请,童子大人,斩妖除魔!”

白鹤童子愣了一下,双眸竖瞳一凝,少年忽然对自己如此礼貌尊重,让祂有些不适应,甚至隐隐让祂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不知道少年今天是怎么了,但人家既然愿意给自己脸面,那自己也得回应一下。

白鹤童子对李追远点了点头。

“嗯。”

来吧,让我看看,这次请我下来解决的邪祟,到底在哪里。

童子的竖瞳,开始在四周逡巡。

祂能感应到浓郁的邪祟气息,就在这附近,距自己很近很近。

但这邪祟似是极为擅长隐藏,连自己的竖瞳,都暂时无法看破其藏匿。

怪不得要请自己下来,这次的邪祟,确实有点本事。

童子双眸的竖瞳,开始流转出血色,祂在加强看破一切虚妄的能力。

“吱呀……”

这时,照相馆二楼的窗户被从里面推开了,林书友站在了窗台边。

此时的阿友,眉心处还吊着一只小小的白蜈蚣,他正用手抓着它,打算把它给生拽下来。

一人一神,一高一下,目光对视。

白鹤童子发现这个人,很是眼熟。

仿佛曾在哪里,经常见过。

可一时间,竟真想不起这人是谁。

阴神与乩童之间,本就没有那种直接的“面对面交流”,起乩神降后,乩童和阴神也是用的同一视角。

对于大部分合格乩童而言,能起乩成功,就已实属不易。

还真没人会闲着没事做,起乩下来,摆一面镜子,就为了与阴神唠嗑。

无事乱起乩,本就是一种亵渎,阴神也会因此发怒降罪。

因此,阴神对自己乩童面容的认知,往往是扶乩状态下的战斗中,可能是在水面倒影中看见、在血泊中看见、现在玻璃瓷砖多了,也能偶尔瞥到一眼“自己”的脸。

再者,阴神往往不止一个乩童能起乩召唤祂们,相对熟悉一点的,能多少给点面子的,也就是少数那些个年迈且德高望重的老乩童。

最重要的是,乩童起乩时,大部分情况下都会提前开脸,所以阴神各种零碎巧合下所看见的“自己的脸”,也是画着脸谱的。

林书友知道自己开脸后,脾气不好性格古怪,所以他这次没开脸。

刚刚小远哥喊自己起乩时,他内心其实是有些慌的,因为没开脸下的他,起乩成功率会下降。

还好,因为自己身下还坐着一个邓陈,对方在不停释放着邪祟气息,着实是把自己给刺激到了。

再者,邓陈身为双头黑蟒,本就擅长一化为二之术。

先前双方紧贴在一起时,他脑海中隐约能浮现出另一个视角,那个视角里,他看见了自己的后脑勺,那是邓陈的视角。

其实,邓陈也是一样,他也能看见一些林书友的视角。

他们彼此之间,是互通的一种状态,他也确实将自己一半的灵,放在了林书友身上,为的,也是在已有布置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迷惑那头猪的效果。

白蜈蚣在那头猪操控下,叮咬住了林书友的额头,是真的感知到了货真价实的黑蟒之灵,但那头猪没料到的是,黑蟒身前,竟然还摆着另一个人当肉垫。

此时,看着下方的童子,林书友其实也有些不习惯和不适应。

不过,他打小就在庙里,看爷爷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弟们起乩,也见过他们请下过白鹤童子。

所以,他这里倒是能接受一些。

身为官将首,既见童子,那必然得行礼。

他先前是世上第一个,能用自己眼睛直视自己后脑勺的人;现在是第一个,能对自己请下的阴神行礼的官将首。

林书友:“拜见童子大人!”

白鹤童子再次点点头,祂也终于记起来这人是谁了,原来是自己的那个乩童啊。

所以,这个少年身边,又有了一个官将首么?

又是哪个乩童?

白鹤童子默念起这次起乩召唤自己的乩童的生辰八字。

然后,祂猛地看向二楼窗户处站着的林书友。

林书友先前一拜而下,还没起身。

因为,他真的不好意思起身。

他晓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有多荒唐,更荒唐的是,这事居然还真的做成了。

这就是小远哥的可怕之处啊,在遇到小远哥之前,他自己都不清楚,原来自家的传承还有这么多匪夷所思的变化路径。

白鹤童子收回了目光,祂的竖瞳里,充满了疑惑。

起乩召唤自己的乩童,现在人在二楼。

那自己现在,又到底附着在谁的身上?

白鹤童子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

祂看见了,一双猪蹄!

白鹤童子:“……”

“吼!”

童子发出了一声怒吼,自己竟然降身到了一个邪祟身上,而且这邪祟,竟还是一头猪?

下一刻,童子怒目瞪向李追远。

不用猜,祂都能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你,真是,当死!”

李追远开口提醒道:“其实,它猪鼻子猪耳朵猪拱嘴这些都扯掉了,现在单看脸,确实是个人样。”

就是那头猪活儿没干全乎,猪蹄没来得及换,后头还留有一根打着圈儿的猪尾巴。

童子向李追远迈步而来,汹涌的白气,不断从口鼻耳处喷涌而出,包括那眼睛,也在狠狠地喷出白气。

这是,真的被气到了。

身为高高在上的阴神,何时遭遇到过这种羞辱!

李追远:“童子,除魔卫道。”

童子:“我先,除了你!”

童子的步伐,继续逼近,铿锵有力。

每一步落下,都在马路上踩下一道深深的足印。

面对这种情况,李追远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他知道,童子是真的发怒生气了,估计其心里,现在正在喷发着火山。

但童子,不会杀自己。

谁真心想要杀一个人时,还有闲工夫一步一步这样走过来的?

说白了,人家意识里依旧带有清明,现在无非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向自己施压,想要些好处罢了。

有时候,高高在上的存在,破除滤镜,身份地位拉到等同后,你就会发现,祂们也不过如此。

这也是李追远从一开始,就对阴神没什么敬畏之心的原因,他通读过《地藏王菩萨经》,里面就讲述了地藏王菩萨当初是怎么收服这些鬼王的。

说好听的,那叫迷途知返,皈依佛门。

说不好听的,那不也是形势所迫,被按下脑袋,强行签订了卖身契?

要是地藏王菩萨真的只会念经,没怒目金刚的手段,这些鬼王怎么可能会乖乖侍奉于座下,听其念经讲道理?

所以,其实你们也没那么有原则,菩萨摸得,我就摸不得?

不过李追远也清楚,自己毕竟不是菩萨,手里也没那么硬的降魔杵。

因此,有些东西,该让步还是得让步。

“我教给阿友的那些东西,可以答应你,只局限于阿友一庙,暂不推广。”

“你,这次,罪无可恕!”

同时继续前进,不断拉近与李追远的距离。

暂时,一庙……暂时这个词本就有待商榷,一庙就更简单了,所有官将首庙组建一个名义上的联盟,不就可以继续推广了?

这个承诺,说了跟没说一样。

李追远当然清楚,这话说得不漂亮,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让步,虽说大方向都是在“除魔卫道”,但凭什么你们阴神高高在上,代价只让乩童来出?

涉及到原则性的东西,少年不想让步。

李追远:“阿友已经进我的团队了。”

白鹤童子:“你,这次,罪孽深重!”

李追远:“我不会帮阿友打通与其祂阴神的感应。”

白鹤童子:“你,这次,太逾矩了!”

果然,先前听林书友说起过,他原本还能感应到其祂阴神,比如增损二将,可现在却丝毫都感应不到了。

当时李追远猜测的是,怕是其祂阴神视他这个乩童为深坑,不敢再踩进来了。

但也不排除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位阴神,特意屏蔽掉了阿友与其祂同事的感知。

否则,你真没办法解释,凭什么其祂阴神避之不及的深坑,这位却一直不停受召唤踩个不停?

结合先前童子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以及眼下童子的语气变化。

呵,还真的是童子大人背着其他人,在这里偷偷吃着独食!

走江的功德很大,尤其是对走江成功的龙王而言,不仅能带动自己,甚至能带动起整个家族和门派。

秦柳两家人丁稀薄,分润不了太多,这也就意味着余下人,可分到的蛋糕,就更大了。

对阴神来说,每天四处降临,去对付那些小邪祟、打小人、走游街、去晦气,这真的是蚊子腿上肉,哪里比得上在龙王腿上咬一口大的?

这业绩,这功德,压根不是一个层级,而且少年越是能把祂折腾得难受愤怒,不也越证明少年走江成龙的概率越高么?

白鹤童子脸上的白雾,喷吐得比之前短了也小了不少,大概是因为李追远没避退,二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了,再像之前喷得那么狠,可能就会灼伤到少年。

但童子,还是在继续前进。

李追远:“你想神职转正么?”

白鹤童子瞬间停下脚步。

一双竖瞳,死死地盯着少年。

每个团队里,都有论资排辈的现象。

凭什么初学的乩童,都是先去召唤白鹤童子?是因为白鹤童子最闲,是因为祂喜欢到处跑腿么。

官将首的神话叙述体系里,最先出现的是增损二将,后来阴神游街时,发现两个人排场不足,增将军也就一分为二,成为三人。

再之后,就是逐步填充,各种收纳,完善了这一体系。

这也就意味着,白鹤童子在官将首里的地位,和林书友在自己团队里的地位差不多,大家都是后头进来的编外。

林书友对进核心圈有多渴望,其实也映射着童子的念想。

白鹤童子:“你,这次,有点过分了。”

似是觉得这话太软,童子又补了一句:“下不为例!”

李追远点点头,这句警告,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但今天是个特例,毕竟李追远也清楚,自己把人家弄到一头猪身上去了,确实得给人家多留点面子。

白鹤童子转过身,祂要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除魔卫道了。

这次除魔卫道的方法很简单,

那就是……

我杀我自己!

……

“你可以抬头了,下头应该是谈好了。”邓陈提醒道。

“啊,是么。”林书友直起身,长舒一口气。

小远哥不愧是小远哥,连这种事居然也能谈好,阴神大人们在小远哥面前,真的是很好说话。

“那条蜈蚣你别自己拔,我来给你处理,你蹲下来一点,太高了,我够不着。”

阿友照做了。

邓陈左手抓住蜈蚣中段腹部,指尖向下一捏,蜈蚣的口器松开,就这样简单地被邓陈取了下来。

不过,林书友额头处,还是留有小小的伤口,轻微鼓起了一个包。

“呸!”

邓陈对林书友额头上吐了口“唾沫”,又用自己手掌擦了擦。

他是黑蟒,本就有毒牙,先前吐出来的,可不是口水,而是一种轻度蛇毒,以毒拔毒,这样就能把伤口内的蜈蚣毒给抽出来,以防脸上留疤破相。

林书友开口道:“我有个朋友,也擅长用毒。”

邓陈说道:“你那个朋友肯定比我厉害,我会用毒只是因为我是个毒蛇,对各种毒性天然就带点了解。”

林书友:“她似乎对自己的毒,也不是很了解。”

邓陈闻言,顿了一下,说道:“那她是真的厉害。”

林书友原本以为,这次彬哥他们不在,那就该自己留在小远哥身边,好好表现一番,力挽狂澜。

哦不,力挽狂澜不行,自己得先拼尽全力,血流如注,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最后再由小远哥来反转颠覆局面。

午后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边吃炸串点心时,他就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这些画面。

但他没料到的是,小远哥在和这位照相馆老板聊过后,就把自己和那老板,一起捆在了椅子上。

外面初见起雾,小远哥准备下楼前,还特意吩咐自己:就坐在这儿,不要动。

现在看来,确实不用自己怎么动。

“轰!”

下面,扬起剧烈的尘土,童子对着自己胸膛,狠狠来了一拳,直接打凹陷了下去。

但刚刚凹陷的胸膛,内部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断裂的肋骨竟在重塑,有重新充盈起来的趋势。

猪头已集齐了五官之四,体质也确实因此发生了巨大改变。

要是真让它成功把五官集齐,事情,还真就不好收场了。

白鹤童子双臂发力,自己和自己对拳。

“轰!”

对捶之下,两只猪蹄炸裂,手腕一下全部崩散。

但在断裂位置处,新的手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这次长的不是猪蹄,而是正常人类的手。

白鹤童子抬头,看向二楼窗户。

林书友会意,马上将三叉戟丢了下来。

白鹤童子暂时没手去接,等三叉戟插在地上后,用才长出一半的手,对着三叉戟的柄端,直接捅了下去。

“噗哧……”

三叉戟给固定在蠕动的血肉里。

童子挥舞起三叉戟,开始对自己进行切割,祂的第一记,就准备下在脖颈处。

李追远开口提醒道:“断了头可能杀不死它,反而会导致扶乩中断。”

童子闻言,马上改换位置,将自己的双腿切割了下来,其整个人,也就只剩下上半身,落于血泊之中。

切割出去的双腿开始蒸发,升腾起一片雾气。

可新的腿,却依旧在缓缓长出。

童子对着自己腹部剖下,一时间胸襟坦荡。

但哪怕是将里头的猪肝猪心猪肺等全都用三叉戟切割成碎,依旧抑制不住它们的重新生长。

你只要稍微停下一会儿,甭管你先前把自己弄得多血腥狼狈,马上就又能重新变回人样,而且是越来越有人样。

童子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李追远也没料到,明明已经算计成功了,可本该是最简单的一个收尾,竟然能变得这么复杂。

问题的关键,在猪头位置,也就是那张人脸。

只要这张脸没受到真正的攻击打散,那这头猪的身体,似乎就能源源不断地重新恢复。

但问题是,这个头,确实不能去碰,碰了就给予其自由。

哪怕将这头猪重创,破坏了其图谋,也算这一浪成功踏过,但自己以后睡觉,怕是都得心里不踏实。

虽然李追远说它只是一头猪,但这头猪,是真的聪明啊。

邓陈告诉过李追远,它们五个,前身是《五官封印图》。

这是一种极高级别的封印术,用来封印真正可怕的存在。

漫长岁月的封印,使得那个可怕存在的气息也逐渐浸染了它们。

后来,连它们自己都不晓得到底是那个可怕存在被磨灭了还是封印之地出了问题,总之,它们被流落了出来。

昔日用以镇压邪物的封印图,变为为祸人间的大凶邪祟。

不过,那时它们说是五个,其实是一个。

等到秦家那位叫秦戡的龙王,亲手将其打崩后,才由一个分裂为五个。

五个阴兽各自经历了一段岁月的沉睡后,渐渐苏醒,开始在人间重新活动。

那头猪,是醒得最晚的,因为封印图被打崩后,它分到了最多的一部分,也就用了更多的时间去消化。

目前来看,五官哪怕去了眼,但封印图的效果,也是体现出来了,要是它那么好容易被消磨,当年也不会拿来镇压那种级别的可怕存在。

但它毕竟破碎过现在还是残缺状态,所以也不可能真的有昔日真正的威能。

李追远环顾四周,心里流转《柳氏望气诀》,他发现四周有气象正被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输送。

怪不得这么难杀,原来是因为它能汲取外界的力量,不断补充自己,这还真是标准的高级封印玩儿法。

“请童子歇息一下,等我在这里布置一个隔绝天地感应的阵法,你再继续自杀。”

童子闻言,停止了自杀行动。

祂再次抬起头,看向二楼。

林书友再度会意,将三根香丢了下来。

童子接住,香火自燃,被其插在头顶。

随即,祂看向李追远,说道:“快一点。”

李追远从包里取出阵旗,说道:“不急,我们时间挺充裕。”

两缕白气,从童子鼻孔里喷出,祂听懂了少年话内深意,因此更气。

李追远开始布置阵法,外围的雾气他没去驱散,留着它在也能防止普通人误入,而且并不会对自己布置阵法造成影响,布置的时候,把雾瘴的影响提前算入纠正就好。

这种阵法,难度不大,但需要追求精细,最好是自己布置,所以时间需求也就多了些。

大雾中的照相馆,也就因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林书友实在不好意思继续留在二楼了,可却又不好意思下去直面童子,外加小远哥又不用自己插手帮忙布置阵法,他就只能跑去一楼,给小远哥剥起了糖果。

童子坐在那里,身上的伤势已恢复如初,祂一直在盯着李追远的动作,中途还提醒道:

“我看着你,你切莫故意耽搁。”

李追远刚插好一根阵旗,听到这话,对祂说道:“要不,你来?”

童子被噎了回去,没再说话。

可三根香燃烧的时间,到底是太快。

等它们快燃尽时,童子的竖瞳呈现出涣散状态,脸上神情也出现了些许迷失。

最让祂无法接受的是,自己嘴里,竟会不受控制地发出奇怪的声音。

童子:“吱吱……”

童子:“哞~某~”

白鹤童子攥紧拳头,祂不允许自己接下来继续发出“猪哼哼”。

“你……快来帮我续一下。”

正把糖剥好端出来的林书友恰好听到这话,不由咽了口唾沫,放在过去,他真没料到童子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李追远接过林书友端来的盘子,开始吃糖,然后眼神示意林书友。

林书友明白了意思,默默地掏出了封禁符针,走到童子面前。

“童子大人,请恕我无意冒犯之罪。”

童子:“上次你是有意的?”

林书友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童子:“哼~哼~快做!”

林书友马上将封禁符针刺入童子体内,然后双手不停挥舞,口中念诵着“乘法口诀”。

“哼哼~”

童子的脸,给气红了。

祂现在恨不得一脚把眼前这个乩童给踹飞。

不过,吃完糖的李追远,已经又在继续布阵工作了,因此,祂只能忍着。

终于,林书友前摇结束,右手大拇指抵住童子眉心:

“聚煞!”

煞气涌入体内,童子恢复正常。

祂猛地站起身,伸手,抓住林书友的脖子,将其提起。

祂当然不会杀林书友,毕竟祂的未来指望,还寄托在他身上呢。

但祂真的好气,因为这家伙的手脚太慢,导致自己发出了好几声猪哼哼。

“你,能不能,好好学?”

林书友用力点头。

童子将林书友放下后,又特意瞥了一眼正在忙碌的李追远。

林书友揉了揉脖子,跑回店里。

邓陈也下来了,但他不敢出去,外头坐着童子,他又是个货真价实的邪祟。

林书友问道:“你家里还有糖果么?”

“没有了,就这些了。”

“饮料呢,健力宝这类的?”

“我不喝饮料,茶叶可以么?”

“有红糖么?”

“这个有,需要生姜么?”

“不,不用了。”

在李追远把阵法布置到二分之一时,身后又传来“吱吱!”的声音。

这次,童子反应更快了,马上站起身,主动走到李追远面前。

祂不想再学一次猪叫了。

林书友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童子立刻对他一瞪,林书友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红糖水给打翻。

阴神是官将首的图腾,这种自小累积起来的心理烙印,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去除的。

李追远左手端过红糖水,一边喝着一边举起右手,对着童子:四鬼起轿。

即将离体的童子,又被拉了回来,重新续上时间。

祂问道:“还有多久?”

“还有一半。”

“那,来不及了?”

“来得及,后头的一半用时短。”

童子走回去,坐下。

林书友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封禁符针,指着童子胸口上的那根针:“童子大人,这根时效可能要过去了,我给您换一根?”

童子没说话。

“噗!”

“噗!”

保险起见,林书友是先把新的封禁符针插进去,再将旧的给拔出。

童子看见,林书友手里,还攥着其它符,它品味过这种符,插进去后,体内煞气就会破炸。

这是已经,做好准备了么?

李追远抬头看了看白雾的变化,对林书友说道:“他们来增援了,你去接一下他们进来,带上……”

“知道!明白!”

林书友跑入了大雾,去接人了。

见他人已经跑出去了,李追远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抓紧时间布阵。

果然,林书友不仅没能把外围赶来增援的谭文彬和阴萌接进来,他自己也迷失在了大雾里。

而且,本来谭文彬都快慢慢摸索到这里,都要进来了,因为听到了白雾中林书友“彬哥,彬哥”的呼喊,谭文彬去找他,结果把自己节奏带乱,也留在大雾里转圈圈了。

童子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感慨道:

“难为你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要带着他。”

李追远没有反驳这句话,因为接下来得给童子插破煞符针了,先让祂自我感觉良好多开心一会儿吧。

阵法布置完毕。

李追远直起身,下意识地左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今天的自己,确实是消耗到透支了,糖分只能起到有限的缓解。

他现在很困,想好好睡一觉,最好是能躺到阿璃卧室的地毯上,那张地毯的材质是真的好,躺着很舒服。

而这时,童子的时间,又要到了。

看着已经布置好的阵法,童子说道:“我相信,你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要是故意的话,应该在使用完破煞符针后,再布置好,才符合逻辑。

李追远:“我如果想做实验的话,也不会选择这种环境。”

“这座阵法,能困住我么?”

“现在的我,还没这么大的能耐。但感谢提醒,未来我可以试试。”

“你如果有未来的话,还需要再继续试这个?”

“我当你这句话是对我的祝福了。对了,这个给你。”

李追远将一根破煞符针丢到了童子面前,自己则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杆小阵旗。

这根旗插进去后,隔绝阵法就会启动,李追远不能进去。

童子伸手,抓起地上的破煞符针。

这次,居然要让自己插自己?

“我觉得,你可能把我的仁慈,当作了一种退让。”

李追远:“都等了这么久了,这笔分润的功德,你就想丢了不要了?”

童子没再说话。

“准备好,我要开阵了。”

李追远将手中的小阵旗插入,一层无形的光晕环绕开,将白鹤童子那一块区域,完全覆盖笼罩,阵法开启。

白鹤童子将破煞符针,刺入自己胸膛。

“轰!”

他的身体,忽然膨胀,白气黑气,不仅从眼耳口鼻处,更是在身上炸起了好几个口子,尽情宣泄。

破煞符针,是一记猛药,效果之恐怖,只有用过的人才清楚。

只是这次,用这符针时,不用林书友来承担后果伤害。

而且,阵法隔绝的效果也很明显,因为童子身上炸开的口子,竟然只在恢复了一点后,就停止了。

童子举起了三叉戟,再次对着自己胸口,发力一切,即刻胸怀开阔。

祂就坐在那儿,将里头的心肝肺等器官,一个一个地切了,丢出来。

被丢出来的东西很快化作雾气消散,里头,则开始重新生长。

童子有些诧异,怎么还能复原?

祂看向站在阵法外的少年。

少年做了一个手势,继续。

请继续自杀,不要停。

因为复原的速度,已经变慢了,而且童子的脸,正呈现出苍白。

这意味着,对身体要害部位的恢复,还在继续,因为这是为了活命。但现在,既然无法从外界汲取用以修复的力量,就只能身体内部进行重新分配了。

童子开始继续切割,刚长出一点就切一点,然后往外一丢。

切着切着,童子不由抬头看向阵法外的李追远,说道:

“这里,好像就没有人。”

能在这种极端血腥残酷的场景下,维持神色不变已是极难,但童子身为阴神,能感觉到少年情绪上,都没有丝毫波动。

这说明,少年是真的不在乎。

李追远没做回应伸手在自己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最后一颗剥好的糖,送入口中。

现在这糖,自己已经品不出甜味了,吃起来还有点发苦的感觉。

“额……”

阵法内,童子身体僵硬住了。

这具身体,已经破损到了一个临界点,哪怕祂时间还有,却已无法继续支撑其停留。

童子再次看向阵法外的李追远。

少年举起手,和先前感觉犯困时一样,又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童子举起三叉戟。

“噗哧……”

三根尖刺,从眉心到鼻子再到嘴巴,完全洞穿了头颅。

甚至,在最后临走的关头,童子还在手腕上留了一个翻转的力道惯性,插进头颅里的三叉戟,又顺势一搅。

四团光,从这具彻底破损的身躯里飞出,分别是黄色、红色、青色和白色。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开启走阴。

对他来说,累是真的累,但只要还没流鼻血,眼睛也没瞎,那自己这具身体,就还能继续压榨。

走阴视线中,红色的猿猴、白色的蜈蚣、青色的牛和黄色的猪,全部都十分虚弱地趴在地上。

李追远抬起左手,四鬼起轿。

本就虚弱至极的它们,又被李追远送上了一层压制。

轿子倾斜,着重压制那头猪。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才撤去阵法,一阵风随之吹过,带走一切痕迹。

李追远走到那四个跟前。

这时,邓陈从店里出来。

李追远用淡漠的目光,看着他。

虽然自己相信了这条黑蟒,但在巨大利益面前,难保别人不会动心,甚至可能铤而走险。

少年懒得去试探蛇性,他只是希望用自己的目光和气势警告对方:我是很累,但把你这条蛇镇压的力量,还是足够的。

邓陈停住了脚步,他没被吓到。

这意味着,他心里并没火中取栗的想法。

邓陈开口问道:“您想要那张封印草图么?”

“草图?”

“封印图分为神图和草图,完整的神图当初早就被那位秦家龙王打破了,分离出的我们五个身上,则每个都保留了一部分初稿。”

李追远明白邓陈的意思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神图就是一幅画,草图则是盖在这幅画上的印章,而且是施加封印者自己盖上去的,类似一本书开页处的作者的话。

邓陈继续道:“今天是我们被打崩成五个后,第一次相遇所以那份草图,我们五个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

但我猜测,那上面应该有施加封印者的讯息,您可能想知道,或许对您有用。”

李追远:“怎么,要你融合进去么?”

“不不不!”邓陈这次是真被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不敢,我怎么会,我又不是猪。”

要是被对方误会成自己也有同样的企图,那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那该怎么办?”

“我只需要再靠近些,就可以把草图拼凑出来了。”

“那你来吧。”

“好,好的。”

邓陈又往前了几步,然后闭上双眼。

李追远现在依旧是走阴的状态,所以能看见一条黑蟒从邓陈身上爬出,在那四个被自己压制的阴兽身边爬行一周后,四个阴兽身上各自有一道晶莹飞出,被黑蟒的两头,各自吞下。

随即,黑蟒回归邓陈身体。

邓陈睁开眼。

李追远:“草图呢?”

邓陈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在我眼睛里,我去把它洗出来,给您看?”

“去吧。”

“是。”

邓陈马上跑进了照相馆。

李追远知道,这位照相馆老板,一直在怕自己。

初见时,他帮自己拍照,洗照片时,应该就在畏惧了。

先前联手对付那头猪时,他的畏惧感应该降低了不少,但现在大局已定,他的恐惧感更甚。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用了,被利用完了,而按照最正常的做法,应该就是连他一起给处理掉。

这样,才符合正道人士的一贯作风,倒不是说正道人士一个个都嗜杀成性,而是这样做,一来能以“斩妖除魔”的名义获取功德杀良冒功那也是功。

二来,也能减少自己的因果,你放了它,它以后再去为非作歹,你自己也要被跟着记上一笔。

李追远走到那头猪的面前,猪已经无比虚弱了,它正在用一种既蠢又可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自己传来“声音”:

“我能帮你……一起算计天道。”

李追远点点头。

他承认,这头猪有这样的能力。

这头猪见状,猪嘴裂开,也跟着很谄媚地笑了。

李追远弯下腰,伸手,在猪头上轻轻拍了拍,开口道:

“我是秦柳两家龙王传人……”

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呵呵……”李追远忽然觉得好有趣,有趣得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看,这头猪很懂自己,而且是真的懂。

它甚至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正式报出自己的身份。

也清楚,自己正式报出身份后,接下来会做什么。

李追远:“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么?”

猪脸上浮现出愤怒委屈与不甘。

李追远:“你这么懂我,就应该清楚,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继续活下来?

你明明很懂我,知道我会做出什么选择,却依旧还会抱着侥幸心理,多这一问。”

少年清楚,自己这次能在失了先手的前提下,最后翻盘,就是因为自己赌成了对方的这一性格。

它赢了前面的所有步骤,但也因此,在最后一个步骤上,它的转圜余地就越小了,因为它距离成功,就只差一步。

当这头猪,出现在照相馆店门口,对自己说出“不如,我们来场交易”时,李追远就清楚,自己赌赢了。

自己和这头猪,有很像的一点是都很聪明,所以他懂得这类所谓聪明者的弊端,有时候容易瞻前顾后,想得太多。

不同之处在于,这头猪会当局者迷,而自己,有时候并不是很喜欢自己,因此能比这头猪多懂一个反思。

李追远站起身,抬脚踩在这头猪的脑袋上,左手掌心摊开,黑色的业火重燃。

该有的习惯,得继续保持下去。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方便阿璃好构图上画。

“秦柳两家龙王传人——李追远。

今日,

送你上路。”

掌心下翻,业火如水银般倾泻,落在了这头猪身上,猪身燃烧,顷刻间化作了虚无。

身旁,猴子、牛和蜈蚣,瑟瑟发抖。

“你们三个,一起吧。”

……

李追远走进照相馆,恰好这时邓陈双手捧着一张照片出来,他紧闭双眼,示意自己没有偷看上面的内容。

“辛苦了。”

李追远伸手接过照片。

邓陈这才敢睁开眼,他看向了橱窗外,外头,那四个,都不见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清楚,接下来,就该要轮到自己了。

自己,终究没能逃出这种宿命但比起被那头猪融合操控丧失自我,这样干干净净的结束,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咯噔。”

李追远把一个染着血的黄布带丢到了柜台上。

邓陈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被包裹起来的布带,里头似有小东西在不停地耸动,而且,他还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他们三个都受创严重,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回来,就留你这儿养着吧。”

“谢谢,谢谢!”邓陈准备下跪行礼。

“行了。”李追远对着外头,打了一记响指,“啪!”

本就失去操控者变为一处死瘴而存在的白雾,在这一声之下,逐渐消散。

“去把我那些同伴带过来。”

“是,明白。”

邓陈马上跑了出去。

李追远甩了甩自己还受伤疼痛的右手,用左手端起照片放在面前。

照片上是一行字,字体有些熟悉:

“谨以此《五官封印图》,镇杀天贼魏正道!”

这封印图,当年是用来镇压魏正道的?

就是这字体莫名的熟悉,是怎么回事?

这时,李追远发现,这张照片居然是双面,反面也有。

肯定不是邓陈为了节约成本故意这么搞的,应该是这所谓的草图,本就被写了两面,那也就是说,应该是不同时期,用两面写下来的?

李追远将照片翻过来,

上面写着:

“妈的,什么破图,自尽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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