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47章 斩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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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得她初次监斩叛将时颤抖的指尖,记得她为保灾民与世家对峙三天三夜,更记得她每道政令背后誊抄的民生册录。
“先帝若见你为护他清誉如此,怕是要心疼。”
骨节分明的手掌覆住她冰凉指尖:
“记得蓝烽昨日传书?北境流民已得安置,采薇在江南新开三家慈幼局——这些,都是你种下的善因。”
姜雪倚着檀香氤氲的胸膛轻笑:“在御史台口中,我怕是罗刹转世。”
“十四岁随军出征的皇子最懂。”
萧湛执起她染着朱砂的手:“若说杀戮,我刀下亡魂不比你少。
但你看,北疆牧童如今敢在草原放纸鸢,南境渔娘能对月补网——这太平,总要有人来做持刀人。”
窗柩透进一缕晨光,姜雪望着交叠的手掌,他常年握剑的茧子正温柔摩挲她批阅奏折的指节。
或许等夭夭及笄那年,这双手真能洗净血污,执笔书写海晏河清的史册。
月华流淌的巷道里,萧湛指尖掠过拂冬衣角的褶皱,眉目间鎏金般的光华忽明忽暗:“纵是永堕无间,情字何曾沾染半分尘埃?”
青石板上的露水洇湿了江笑安的皂靴,他望着前方半步之遥的银甲背影,终是打破了绵长的静谧:
“拂冬统领可曾见过碎玉关的月色?”
话音未落便暗恼——此刻月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倒像是故意逗弄他的窘态。
“江公子说笑了。”
拂冬转身时眼尾漾起笑纹,指间银戒折射的碎光掠过江笑安微红的耳尖:“碎玉关的月亮,总爱藏在铁甲缝隙里。”
江笑安喉结微动,忽而瞥见对方战袍下摆凝结的褐色血痂:“若说太医院当值时辰……”
话到唇边却转了个弯:“掌灯时分总在药圃侍弄龙脑香,若见着银甲映月,便是蓬荜生辉。”
暗巷尽头朱门上的铜兽衔环泛着幽光,拂冬退后半步正要告辞,忽觉袖口一紧。
江笑安望着墙头垂落的紫藤花穗,语速快得像是怕被夜风卷走:“西跨院的竹梯前日被雨水泡朽了……”
话未说完,腰间骤然一轻。
拂冬扣住他云纹锦带的手稳如握剑,足尖轻点墙砖时,几片玉兰花瓣簌簌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袂间。
月光将两道剪影在琉璃瓦上抻成并蒂莲纹,墙内传来守夜人渐远的梆子声。
拂冬利落应声:“行。”
足尖轻点墙面,在江笑安尚未反应时已揽住他腰身跃入院内。
年轻太医的皂靴刚沾地,就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这与他设想的“带路教学”全然不同,原打算借机多攀谈片刻,没成想眨眼间便进了内院。
闷雷滚过屋檐时,江笑安眼底闪过亮光。
他忽然扣住拂冬即将抽离的衣袖:“且慢!”
指尖触到冰凉的护腕皮革:“春雨最易侵体,我上月在太医院接诊了十三个淋雨受寒的侍卫。”
拂冬挑眉:“江太医倒把医案记得清楚?”
“职责所在。”
江笑安耳根发烫,借着夜色遮掩递过巾帕:“统领若染病告假,长公主府的布防可要出纰漏。”
铜吊子咕嘟作响,姜香混着雨气在厢房氤氲。
拂冬捧起粗陶碗一饮而尽,目光如刃扫过正在收拾药箱的太医。
江笑安被这审视的目光逼得退至博古架前,漆盒里的银针发出细碎碰撞声。
“脸上沾了药渣?”他慌乱抹脸。
“看江太医何时拆穿自己。”
女统领突然逼近半步:“太医院上月接诊记录我恰巧看过,受寒侍卫不过三人。”
烛火爆出个灯花,映得青年绯红耳尖无所遁形。
窗外雨帘渐密,将这场医术与武艺的无声较量笼在朦胧水雾中。
雨滴敲打窗棂的声响中,拂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沿,目光却似被磁石牵引着落在对面身影上。
“江笑安,留我到现在该摊牌了?”
青年执壶的手在空中微滞,旋即漾开清浅笑意:“原来拂冬姑娘都看在眼里。”
浸着茶香的雾气模糊了他耳尖泛起的薄红,却让那道直白的目光愈发灼人。
“这般明显,瞎子都该瞧出来了。”
拂冬险些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调侃惊着,慌忙端起茶盏遮掩。氤氲水汽里,那人发梢沾着的晨露忽而晃得她心悸。
江笑安突然起身,衣袂带起的风掀动案上信笺。
“若我说……”
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檐角铜铃轻响:“只是贪看拂冬姑娘眉间朱砂映着烛火的颜色,你当如何?”
茶盏与檀木案相击的脆响惊破满室旖旎。
拂冬垂眸盯着青砖缝隙里蜷缩的落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载刀光剑影磨出的茧子竟抵不过此刻心尖震颤——原来这场悸动并非独角戏。
“胡闹!”
她霍然起身时带翻的绣凳撞在屏风上,镂空处嵌着的琉璃孔雀应声碎裂。
飞溅的碎晶中,江笑安仓皇伸手的动作定格成画卷。
雨幕如织的庭院里,拂冬望着掌心被碎琉璃划出的血痕苦笑。
七岁那年娘亲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突然刺破记忆封印,将方才那抹悸动绞得粉碎。
那些在暗夜里滋长的情愫,终究敌不过心底经年的锁扣。
“后会有期。”
她扯下腰间玉珏掷向追至廊下的身影,足尖轻点跃上屋脊。
湿透的夜行衣贴在脊背,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原来斩情丝比想象中痛楚千万倍。
江笑安攥着尚带余温的玉珏怔立雨中,檐角铜铃的呜咽声里,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拂冬姑娘为他挡下暗箭时,飞溅的血珠落在自己襟前的温度。
那时她眼中转瞬即逝的温柔,是否也如这碎玉般易逝?
暮春冷雨敲得窗棂作响,江笑安望着廊下渐密的水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箱铜扣。
那个总爱穿绛色劲装的影子此刻该在雨幕里穿梭,虽说习武之人不惧寒暑,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冰雨浇透。
他刚迈出半步又收住脚——以她的轻功,这会儿怕是早翻进公主府墙头了。
案上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晦暗不明。
也罢,明日卯时带着当归黄芪去请脉,总归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