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四合庭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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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清晨，随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一大群人前来拜山。
阳夷族和风夷族的两名长老在几名低品老巫的陪同下，赶着大批的牛羊和几十车的粮食前来拜见姬南。
红峰峒、黑毋峒等周围近千里是阳夷族和风夷族的聚居区。族中的青壮精锐大多在前线几个隘口守战。如果没有姬南带领影巫们的拼死抵抗，阳夷族和风夷族将遭受伤筋动骨的大损失。
以前影巫殿是隐藏起来的神秘存在，知道的人十分有限。这一次大战，让影巫们大白于天下，连同所在的地方也人尽皆知了。
阳夷族和风夷族的大族长都带兵驻守在隘口，几个隘口战事不断，实在走不开，所以派了两位年高德勋的长老先带着礼物前来感谢。感谢影巫们为保护两族族众做出的努力和牺牲。
红峰峒、黑毋峒的两位老巫公更是感激涕零，向场间众人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众影巫如何为保护村寨奋勇杀敌的场景，有的影巫为了保护族众而牺牲，并要代表族众们亲自向为保护村寨奋勇杀敌们的影巫们致谢。
姬南和言汐都没在。弥河带着厌越出面对众人做了接待，对众人的礼物表示了谢意，影巫们来自各族，就是为了保护九黎部才存在，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牺牲死得其所。今后大家就是邻居，还要常来常往。
至于为了保护红峰峒、黑毋峒而战斗的一众影巫们则因为另有任务被派遣出去了，待他们回来后找时间再去看望红峰峒、黑毋峒的乡亲们去。
两位族长表示，高日山就在两族聚居区交界处，影巫殿设在此处就是对两族的保护和信任，今后一定大力支持影巫殿。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两位族长还代表本族的大族长委婉地表示，拥护周公子承袭巫觋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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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姬南和言汐，正坐在一只巨鸟上，向着巫殿所在的方向极速飞行。芙茹、惊蛰和有象随行。
此处已在九黎部的绝对控制区内，倒是不用担心敌人和妖物的袭击问题。所以两人没带很多随从，轻装全速前进。
姬南此次要前往巫殿，正式拜见巫女，在巫殿录入名册。
一路上，言汐向姬南详细讲解了巫殿如今的情况。
九黎部与十万大山内其他部落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是个政教一体的部族。
以乌越部为例，乌越部有大酋长和大萨玛。
大酋长负责部落内所有的事务，大萨玛负责与神灵沟通，为部众们解答疑惑和展现神迹。大酋长和大萨玛共同统治着部落。
九黎部的大巫觋则既是大酋长也是大巫师，身具两个职责。在其下是巫女，辅助巫觋管理巫殿，巫殿则统管着所有巫师。
巫殿内，巫女以下是五位大巫，分别是咸巫、盼巫、彭巫、姑巫和真巫，都是六品大巫，相当于炼气士的化神境。
目前，巫殿内有各品级的巫师六百多名，以战斗巫法见长的巫师大约三百多名，此刻分布在几个隘口，协助大军勉强抵挡着乌越部、虎越部等四个部族的进攻。
还有一大部分不擅长作战的巫师，主要负责种地、医疗、占卜等职能，分散游走在九黎部各地帮助族众们生产生活。
此外巫殿还有几百名护殿巫士，也就是高阶武士，战力对比高日山里的影巫们还差了很多。
巫族与人族最大的区别，在于是靠血脉传承来激发自身的神通，之所以分为九族也就是九条主要的血脉传承。
上古时期，巫族强盛无比，几千条血脉不止，曾出现过无数神通惊天动地的大巫。
再后，巫族和妖族争夺天下控制权，展开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无数的大巫和大妖灰飞烟灭，无数的生灵就此灭迹。巫族和妖族两败俱伤，大失元气，被个弱小的人族趁势崛起，夺得了天下。
苟延残喘的巫族躲到了十万大山内，在克服了严酷的自然环境和内部权斗后，仅剩下了九条血脉延续，而且都淡薄得不行。
再加上大商朝、大周朝历届人族朝廷的打压限制，九黎部至今也只有一位七品巫和五位六品巫，多一个六品巫都不允许！
大巫们专心修炼，基本不管部族内的事。妍蚩被囚后，巫女已是高龄，精力不够，九大族长议事由临时的议事形式成为了常设机制。
人有了利益之分自然就会有很多的矛盾。
目前的九族隐然分成了三个阵营，方夷族、阳夷族、风夷族和玄夷族结为盟友；黄夷族、畎夷族和赤夷族共进退；白夷族、于夷族抱成团两边不得罪。
三方互有攻守，时而结盟，时而翻脸，每次议事都是一次次的吵架或者是打架。导致很多事情议而不决，互相拆台、背后使绊子，也就造成了现今九黎部大而不强的局面。
要不是这十几年乌越、虎越等四个部族攻势如潮，九黎部节节败退，被迫团结对外，怕是自己就要先内战了。
言汐帮着姬南分析道：“只要巫女和五大巫没意见，巫殿就算正式认可了你，你承继巫觋之位就应该没有问题。但是现如今，如果九大族长集体抵制，你当巫觋还是会遇到很大阻力的……”
“……好在九大族长本就不同心，僵持不动的局面反而对你很有益处。咱们帮你编造了玄夷族的出身，虽说巫师进入巫殿后不允许再提自己的出身氏族，但是人非草木，哪个大巫又会不顾念亲情。他的本族更会以此为荣……”
“……所以玄夷族必定会坚决支持你上位。你此次挽救了众多阳夷族、风夷族族众的性命，这两族必定感恩与你，所以方夷族、阳夷族、风夷族和玄夷族已是你坚定的后盾，至少不会极力阻止你。”
言汐一边御风飞行，一边笑着说道：“我和兄长出身白夷族，你大师兄现在为白夷族大族长，也必定会支持与你。所以你已经至少获得五族支持了。”
姬南皱眉道：“姑姑，我看那咸巫好像看出来了什么？会不会……喔……那个……”
“哈哈”，言汐捧腹大笑道：“她当然会看出来了！她是咱巫殿内对天的草木灵力，修行最高深的巫，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有问题！只是她当年苦追家兄，至今仍不死心，自然不会否决家兄的弟子！也只能是生气闷在心里！哈哈！”
芙茹在边上捂嘴笑道：“咸巫老祖对我可好了，每次看见我都让我叫她老祖呢！”
姬南惊讶地问道：“啊！那我该怎么称呼她？叫她咸巫？还是阿姨什么的！？”
“阿姨？哈哈！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不就直接叫她师娘吧！没准她更高兴！哈哈！”言汐大笑的前仰后合。
姬南继续问道：“姑姑，我听师父说他还有两位弟子！您刚才说大师兄现在是白夷族的大族长，那么二师兄呢？他在干什么？”
言汐轻轻叹口气，说道：“他就是五大巫之一的彭巫，算是咱巫殿里最能打的大巫之一了，只是他生性桀骜、性子刚硬，不好相处，你以后和他见面要小心应对，他此刻正在前线隘口作战呢！”
几人一路风餐露宿，实在累了就在附近的村寨简单休息一下。言汐手持巫殿牌，自然受到族众的热情接待。
二十余日后，五人终于来到了巫殿所在地。九黎部部众们心中的圣地——九象峒。
这片山林，是广袤无边的十万大山中唯一的盆地，几千丈的山峰耸立周围，其内是一片千里的广阔肥沃平原。
平原正中，有天地造化、鬼斧神工般的一座孤山，如一根擎天柱棍立与天地之间。
无数的楼宇殿阁如鱼鳞般沿着山脚向上延伸，半山腰有一个巨大的山窟，就是九黎部最强大的地方所在——巫殿。这里也是存放九黎部历代先贤骸骨、祭神法器以及各种神奇宝物的地方。
当年九黎部最辉煌的时候，十万大山内无人能敌，诸部人族避让。九黎部抢夺的无数法器、祭器以及珍奇异宝也尽数都存放在此处。
据地千里的平原上有好几个巨大的湖泊，更有很多茂林、丘陵。平原上村寨星落遍布，耕田相邻，牲畜成群出没，车队来回往复。数万的九黎部族众在此耕作生息。
当年，从这里发出的一条命令，就能让大山内数以十几万计的九黎部战士和数千巫师仿佛狼群和蝗虫一样横扫大山。
如果不是这千百年来，昭礼宫的层层压制，天伤殿的合纵连横，使得大山内各大人族部落与九黎部之间，相互争斗得厉害，九黎部早就成了大周王朝东南最大的一个祸患。
进入这片大平原后，与以往九黎部族众们的热情好客相反的就是，没有一个人理会姬南和言汐几人。
也许是司空见惯的原因，面对身穿黑色巫袍的几人，族众们仅仅是微笑点头示意，然后自顾自地耕作放牧。
只是随着姬南不断地靠近那座‘九象山’，天空中骑着各种珍禽异兽的巫师和战士就越来越多，而且品阶也越来越高。
终于，在言汐的带领下，姬南来到了九黎部的权力核心。
一排排巨木排成栅栏绵延百里，每隔百丈就有一座哨塔、箭楼，木栅栏内是一座雄伟的城池。
忽然，姬南心有所感，那感觉就像是久别的孩子即将要回家似的喜悦和期待。
姬南从怀中掏出了太午棍，太午棍顶端的狰狞头像愈发的清晰，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刚才那股情绪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姬南笑着摩挲了几下太午棍又揣回怀里。
栅栏大门口，一名骑着六翼翼龙的巫师突然从半空中跳了下来，看胸前纹饰，是个五品巫师，也算是个大巫了。他稳稳地站在了言汐面前，施礼道：“言汐姑婆，您是来见巫女的么？”
言汐上前几步微微点头道：“是的，我们有十分重要事要见巫女，还请你通报一下。”
巫师笑道：“咸巫前几天已经发来了通报，很是表扬了言汐姑婆率军抗击乌越部、虎越部的事迹呢。巫女还说，您这几天一定会带个年轻人过来的，请跟我来吧！”
这个巫师是个健谈之人，边走边说道：“您二位来得真是时候，明天咸巫、真巫就都要回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巫女商议！”
言汐看了一眼姬南，回头惊讶地问道：“是五大巫都回来议事？什么事这么重要？”
“这个我可真就不知道了。也许您见到了巫女就知道了？”巫师笑着说道，言汐和姬南等人随着这名巫师向着山上走去。
正说着呢，突然一声略带沙哑而平和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周公子，你不是说要带老夫见识见识这巫殿吗？怎么就把我忘了，自己来了呢？真真是岂有此理！”
姬南愕然回头，看见一个衣着破旧的老头站在距他十几步远的路边望着他。
老头儿身材高瘦，虽然脸朝着姬南，却两眼翻白望天。衣着虽然破旧，却气度不凡，自有一股指天画地的气势。
左手拄着一根木杖，右手拿着一个“仙人指路”的布幡。
不正那个在大叶城外见过，被苍云门门主冯毅次子冯宗实暴打，结果被自己一时冲动，救下的那个算命老头吗？
如今这老头的打扮比在大叶城的那次好了不少，脸面上干净了很多，衣服虽然破旧但是干净整洁了很多。
姬南快步跑到了老者身前，扶着老者的手臂往边上走了几步，悄声急促说道：“老头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上次不是给你钱让你在家好生待着。如今这大山里面部族厮杀、兵凶战危，正常人都要躲得远远的，你一个有眼疾的外乡人四处乱跑……”
姬南沉默了下来，眼睛盯着算命老者上下打量。
再笨的人也该知道眼前的老者不是普通人了。
老者摇头晃脑地地说道：“老夫少年时曾立志要云游天下，见识这大好河山，见识这山川日月，见识不同的春夏秋冬，见识人间的暮色和晚风……”
“……几月前，老夫在大叶城偶遇公子，公子仗义出手，过后还赠送老夫银两。老夫行走天下几十年，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好人，老夫感激不尽啊。老头儿我此来绝无恶意，单纯的就是云游到此。远远看见了周公子就来打个招呼。”
姬南疑惑地说道：“您老刚才说要进巫殿是什么意思？”
老者笑道：“就是想进去见识一下的意思！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老夫立志要云游天下，见识这……”
姬南摆手问道：“您老也该知道这里是九黎部重地，怕是他们不答应啊！”
老者笑道：“周公子是影巫殿殿主，将来在这巫殿内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带小老儿进去走走看看没什么问题的！”
姬南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头疼道：“这事您都知道？你老到底是谁啊，您不告诉我个实底，我是真不敢和您说话了！”
老者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笑道：“四合庭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