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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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头七才过了不久,所以今日哪怕是李母的生辰,她也不打算大操大办的,只是下锅烧了几个小菜,叫上一桌人,热热闹闹的吃了。
可是李朦走了,缘娘也离开了李家,一桌子五个人顿时少了三个,哪能热闹得起来。
所以她吃着吃着,不禁流出了一行浊泪。
这好好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林依是个不会说话哄人的性子,此时只能僵着一张漂亮的脸,不停的为自己的母亲夹菜。
便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丫头啊丫头,伯母的大寿也不会叫个人,就这么闷不吭声的,真没良心。”
冥翼拿着几壶酒来了,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一长串的小尾巴。
本就不大的院子此时更是被挤得满满当当,林依虽然没说什么,但冥翼还是能感觉到她放松了不少。
虽然有李忠的事情在前,但是逝者如斯,哪怕众人心里不好受,日子也要接着过,生辰一年一次,李母已经被耽搁了太多年了,今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林依,怎么能不好好的过?
钟成跟着冥翼惯了,丝毫不顾忌什么礼数什么君子,直接爬上了石凳抓了桌子上的鸡腿就开始啃,引得众人一番嘲笑。
如此一来,气氛倒是活跃起来了,李母偷偷把眼角的泪水抹干,站起身说:“你,你们坐,我再去多炒几个菜。”
她还没有来得及挪脚就被冥翼拦住了,那边楚义封搂着郑伯生说:“有我们的郑大厨在场,还干其他人什么事啊,伯母啊就好好坐着,让他来。”
说完他就拉着郑伯生去了厨房,吴质苦笑一声,过去帮忙。
其他人就以李母为中心,七嘴八舌的讲起草堂的趣事来,李母听得很认真,然后被他们逗得停不下来。
角落里杨时的抓耳挠腮,他今天倒是没有带着那把长枪了,但还是一身红黑相间的劲装,显得挺拔有力。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好意思,问同样缩在角落里曾朴:“要不.....你先?”
曾朴瘫着一张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不!”
杨时:“......”
他又坐了半天,实在坐不住了,站起来没走几步就红透了脸,最终还是转过来,强拉着曾朴,破罐子破摔的说:“反正都要说,一起!”
曾朴:“......”
他服气了。
他们拨开众人,径直走到林依的面前,笨拙的行了一个大礼,李母直接被吓得站了起来,林依和冥翼凉丝丝的目光同时落在他们身上,林依本来就冷,他们倒是可以理解,那冥翼这复杂难言的目光又是怎么回事?
曾朴没忍住直接打了一个寒颤。
但好歹挺住了。
他们异口同声,无比正经的说:“我们想拜您为师!”
杨时是个武夫,肚子里没有多少文墨,所以还是得靠曾朴,他顶着一张面瘫脸,说:“你那篇《师说》我记下了,‘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学识和技艺只有高低之说,没有年纪男女之分。论工匠技艺,你远在我之上;论武功能力,你远在杨时之上。所以我们想拜你为师,精进技艺。”
这番话说得没有多少音调起伏,就是简简单单的陈述事实,可偏偏是这样子的讲话,反倒更能打动人心。
林依垂下目光,她知道冥翼和李母都在看着她。
可她不敢贸然答应,古语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既收了这两个为徒,便得需负责到底,但如果过了擢试她真的就要走了呢?她的承诺不仅给不了这两个面前的这两个少年,甚至连身边的人都给不了。
“不必拜师,我自会教授你们。”她冷冷冰冰的回答。
两个少年还有些懵,其他人只当她是谦虚了,便嘻嘻哈哈的笑闹起来,她也不多做解释,由着他们闹了。
一顿饭吃得鸡飞狗跳,这群少年整日呆在青城山被古老头子管着,难得这样自由自在的玩过,谁都不肯坐下来好好吃饭,净顾着嬉戏了。
李母也暂时压下了心中李忠的伤心事,只担心着怕他们跑得太快玩得太猛伤着自己,她眉眼里带着笑,竟是有了几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此时已经入夜,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照得树影婆娑,枝丫摇曳,只不过月明星稀,林依却是看不见那漫天的繁星了。
她和冥翼并肩站在树下,相对无言。
过了很久,冥翼喝完那壶酒,才问:“丫头最近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依垂着眼眸,思量一阵,也问:“你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
“你是说换魂一事?”冥翼换了个姿势,不知不觉间又更靠近了林依一点,林依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没有什么表示,装作不见。
“你也知道我天生体质特殊,能和所有的灵物交流,但是其实,在我这里,人也属于灵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山之后,接着说:“不过擅自窥探他人所知所想,是有损功德的,我一般不会这样做,但是另一样东西,我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什么?”
“换魂。”冥翼转过头看着她。“我能看出一个人的身体里面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以及那具魂魄的大致来源。”
“第一次见到你时……”他说到这里就皱起了眉,补充到:“或许那不是第一次见你,总之就是在不夜城相遇的那次,看到的就是这种换魂的痕迹,而且最为奇怪的一点是……我还不知道这魂魄的最初来源……”
“这种情况我应该是遇到过的,因为我下意识的知道,那时候的你对这个世界,对这里,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由此才有了乞丐小院内,那句能让他留下来的话。
冥翼说到这里,忽然眉眼带笑,靠着老树吊儿郎当的模样,果然是连半炷香都正经不了,他带着笑意问:“丫头,要不要考虑考虑跟我学这一行,我可以先教你符篆。”
这本就是一时兴起,他的玩笑之语罢了,且不说在他记起来的那些片段里,林依本就会这个,说什么也用不着他教;便是真的不会,以林依这种不仅冷,还犟的性格,如果是当师父也定是个严师,至于当徒弟嘛......冥翼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谁知林依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仔细思量了一会儿,居然答应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在这冷白色的月光下,这片年少意气的笑闹声里回答:“好。”
......
独属于冬日的,寒冷又干燥的晚风此时竟变得闷热起来,冥翼拉了拉领口,忽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直到林依问他:“草堂为什么不学这个?”
冥翼仰头喝了半壶酒,喉结随着喝酒的咕噜声而滚动,还有些顺着通红的脖颈滑进了衣裳里,直到酒葫芦里的都干完了,他才畅快淋漓的叹了一口气,目光扫过那群无知无虑少年,说:“妖灵,本不该存于这个世界。”
他盯着林依的眼睛,这次和刚才那带着玩笑的问不一样,他那带着酒意的眸子显得无比认真:“你真的要学这个么?”
林依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总是有着一些稀碎的光亮,冥翼看着她,看见自己那抹白色影子倒映在里面,这辈子便再也忘不了了。
她淡声说:“欲破之,必先学之。”
冥翼身形摇晃,仰天大笑,竟连酒葫芦都拿不稳了,就这么随手扔在地上。
这条路他一个人走了好久,磕磕碰碰,步履盘缠,好在他遇到了那个愿意与他同行的人,从此山长路远,都将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