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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燕王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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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声穿过三重宫墙时,朱棣战袍下摆的霜露已在金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他退出奉先殿的瞬间,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惊得值夜锦衣卫的绣春刀齐刷刷出鞘三寸。

宫道两侧的石灯笼映着他甲胄上的云雷纹,将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兽形。

当朱棣的皂靴踏过金水桥第九块雕龙御道石时,奉先殿内的青铜烛台突然同时熄灭。

朱元璋从袖中取出半片蓝玉剑穗,随手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盆。

跃动的火光中,沙盘里破碎的燕王府模型正缓缓渗出暗红液体,像极了当年血洗庆州城时染透战旗的夕阳。

而此刻穿过玄武门的朱棣并未察觉,自己战靴碾碎的青苔深处,两粒从居庸关带来的碎石正泛着幽幽磷光。

奉先殿檐角的铜鹤突然转动脖颈,鎏金羽翼的阴影恰恰笼罩在《山河社稷图》里标注的望北楼方位,那形状像极了某种猛兽蓄势待发的利爪。

朱棣的指节在护腕下捏得发白,铜鹤更漏的滴水声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殿角那尊青铜日晷,晷针投下的阴影正缓缓爬上"玄武"星宿的刻痕——三年前那个雪夜,他就是在望北楼同样的星象位置,用雁翎刀挑开了最后一坛烧刀子的泥封。

"这飞檐的睚眦..."朱元璋突然用刀鞘敲击金砖,惊得殿梁积灰簌簌落在朱棣的蟒纹肩吞上,"眼珠子倒是雕得灵醒。"

冷汗顺着朱棣的脊椎蜿蜒而下,浸湿了贴身的素绢中衣。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酩酊大醉的寒夜,自己如何用带血的马鞭指着匠作监的图纸,非要他们在二十八星宿兽首里添上这尊睚眦。

此刻那些醉话竟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既要镇煞,就该用最凶的兽!

眼珠子给本王朝着应天方向凿!"

"父皇明鉴,望北楼..."朱棣的喉头突然被某种腥甜堵住,他惊觉自己竟在无意识间咬破了舌尖。

殿外忽有夜枭厉啸掠过,鎏金烛台投射在《山河社稷图》上的光影骤然扭曲,将燕云十六州的疆域切割得支离破碎。

朱元璋的皂靴碾过沙盘中坍塌的城墙模型,陶土碎屑在寂静的大殿里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老皇帝枯瘦的手掌突然按住那柄陌刀的吞口兽,刀身竟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这柄当年随徐达踏破大都的凶器,此刻仿佛嗅到了血腥的活物。

朱棣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见父皇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与三年前在庆功宴上攥碎玉杯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那日蓝玉捧着血淋淋的北元王印跪在阶下,老皇帝也是这样摩挲着刀柄,最终却将王印随手赏给了献舞的胡姬。

更漏声突然停滞了。

朱棣的护颈软甲已被冷汗浸透,额角青筋突突跳动。

他数着金砖缝隙里凝固的血珠,那些暗红色的斑点突然扭曲成望北楼飞檐的轮廓。

酒醒后那个清晨,他策马绕楼三匝,睚眦兽首的铜瞳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仿佛要将他披风上的四爪蟒纹灼出洞来。

"老四。"

这个称呼惊得朱棣肩头一震。

自就藩北平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父皇用这般家常的语气唤他。

但朱元璋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浑身血液凝固——老皇帝用陌刀缓缓挑起他的下颌,刀锋紧贴着喉结的鳞甲缓缓游移,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信子舔舐着要害。

"你可知当年陈友谅的艨艟战舰,为何要在船首铸饕餮纹?"

朱棣的视线被迫与刀柄上狰狞的睚眦对视,那兽首的眼睛竟是用漠北狼王的碧玺镶嵌而成。

他感觉喉间的刀刃随着呼吸微微震颤,恍惚间望北楼的铜铃似乎穿越千里,在奉先殿的藻井深处发出细碎的呜咽。

"儿臣...儿臣愚钝。"

刀锋突然撤去,朱棣的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

他听见父皇的脚步声绕着沙盘游走,皂靴碾碎辽东黑土的声响如同碾碎人骨。

当那道佝偻的身影停在《山河社稷图》前时,朱棣突然发现画卷上的居庸关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几点朱砂印记,艳红得像是未干的血迹。

"抬起头来。"

朱元璋的声音裹挟着塞外的风沙气,惊得殿角铜鹤口中的更漏终于滴落蓄了许久的水珠。

朱棣仰头的瞬间,恰见父皇将半卷泛黄书册按在徐达的刀鞘上,老迈的手指正轻轻抚过书脊处断裂的丝线。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书册封皮上的鎏金云纹映照得如同鬼火闪烁。

"砰!"

泛黄的书册裹着塞北风霜砸在朱棣膝前,震得金砖缝隙里的碎玉簌簌作响。

朱棣望着封皮上褪色的"燕"字,恍惚看见自己当年在北平燕王府临摹《多宝塔碑》时,墨汁沿着狼毫滴落在"燕"字最后一捺的惨状。

"宋景濂教你写字时,可曾说过字有筋骨?"朱元璋的皂靴碾过沙盘里"永乐元年"的朱砂批注,辽东的雪松模型应声折断。

老皇帝拾起半截残枝,枝桠断裂处渗出松脂,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幽光。

朱棣的指甲深深陷进掌纹。

他记得建文元年那个雪夜,宋濂用冻僵的手指攥着《出师表》摹本,砚台里的墨汁结着薄冰。

老人临终前咳嗽着说"殿下的横折里藏着刀兵",当时他只当是文臣的酸腐之语。

"儿臣谨记宋师教诲,每日临《圣教序》百字..."话未说完,脖颈突然触到冰凉的松脂。

断裂的雪松枝抵住喉结,朱元璋佝偻的身影在《山河社稷图》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恰巧遮住居庸关那抹未干的血色。

老皇帝突然嗤笑:"洪武二十五年春,太子标临《兰亭集序》,将'怏然自足'的'怏'字少写一点。"松枝在朱棣喉间划出血线,"宋濂说这是'快然自足',改了王右军真意——结果三个月后东宫就起了时疫。"

烛火骤暗。

朱棣看见书册摊开处"燕王起兵靖难"六个篆字,墨色深浅不一,像是不同时辰续写的谶语。

他突然嗅到檀香里混着漠北的腥膻气——那是二十年前捕鱼儿海之战,徐达的佩刀砍进北元大纛时迸发的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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