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回：曹操立嗣定曹丕,左慈显术戏奸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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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一年夏天的五月，朝中群臣向汉献帝上表，颂扬魏公曹操的功德，称其功绩高到天际、遍布大地，即便是伊尹、周公也比不上，认为应当晋升他的爵位为王。汉献帝当即命令钟繇起草诏书，册封曹操为魏王。曹操假意地上书推辞了三次。然而诏书三次回复都不允许他推辞，曹操这才接受了魏王的爵位。此后，他头戴垂挂着十二旒的冕冠，乘坐金根车，由六匹马拉车，使用着天子规格的车服和銮仪，出行时清道戒严，回宫时禁止行人通行。他在邺郡建造了魏王宫，并开始商议确立世子的事宜。

曹操的正妻丁夫人没有生育子女。妾室刘氏生下儿子曹昂，可惜曹昂在曹操征讨张绣时，死于宛城。卞氏生下了四个儿子：长子叫曹丕，次子叫曹彰，三子叫曹植，四子叫曹熊。于是曹操废黜了丁夫人，立卞氏为魏王后。

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字子建，极为聪慧，拿起笔就能写成文章，曹操一度想立他为继承人。而长子曹丕，担心自己不能被立为世子，便向中大夫贾诩请教计策。贾诩教了他一些办法。

从那以后，每当曹操出征，几个儿子前去送行时，曹植总是称赞曹操的功德，出口成章；只有曹丕向父亲辞行时，只是流着眼泪下拜，身边的人都被他的举动所感动。于是曹操怀疑曹植过于乖巧，诚心比不上曹丕。曹丕又派人贿赂曹操身边的近侍，让他们都称赞曹丕的品德。

曹操在确立继承人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于是问贾诩说：“我想立继承人，应当立谁呢？”贾诩没有回答，曹操询问原因，贾诩说：“我正在思考一些事情，所以不能立刻回答您。”曹操问：“你在想什么？”贾诩回答说：“我在想袁绍（袁本初）、刘表（刘景升）父子的事情。”曹操听后大笑，于是立了长子曹丕为魏王世子。

这一年冬天的十月，魏王宫建成了，曹操派人到各地收集奇花异果，栽种在后花园里。有使者到了吴地，拜见了孙权，传达了魏王的命令，要再前往温州收取柑子。当时孙权正尊奉顺从魏王，便让人在本城挑选了四十多担大柑子，连夜送往邺郡。

在运送途中，挑担的役夫们疲惫不堪，便在山脚下休息。这时，来了一位先生，他瞎了一只眼睛，瘸了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向脚夫们行礼，说道：“你们挑担这么辛苦，贫道来替你们挑一程怎么样？”众人听了非常高兴。于是这位先生每担都替他们挑了五里路。奇怪的是，凡是先生挑过的担子都变轻了。众人都又惊讶又疑惑。

先生临走时，对负责运送柑子的官员说：“贫道是魏王家乡的旧相识，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等你到了邺郡，可以跟魏王说左慈向他致意。”说完便拂袖离开了。

运送柑子的人到了邺郡拜见曹操，呈上了柑子。曹操亲自剖开柑子，却发现里面只是空壳，没有果肉。曹操十分惊讶，询问运送柑子的人。那人便把遇到左慈的事情告诉了曹操。曹操不肯相信，这时门吏忽然来报：“有一位先生，自称是左慈，求见大王。”

曹操把左慈召了进来。运送柑子的人说：“这就是途中遇到的那个人。”曹操斥责左慈说：“你用了什么妖术，把我的好果子变成这样？”左慈笑着说：“哪有这种事！”他拿过一个柑子剖开，里面都有果肉，而且味道很甜。而曹操自己剖开的，却都是空壳。曹操更加惊讶，于是赐座让左慈坐下，询问他。

左慈索要酒肉，曹操让人给他。左慈喝了五斗酒也不醉，吃了一整只羊也不觉得饱。曹操问他：“你有什么法术，能做到这样？”左慈说：“贫道在西川嘉陵峨嵋山中，修道三十年。忽然有一天，听到石壁中有声音呼喊我的名字；等我去看时，却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后来忽然有天雷震碎了石壁，我得到了三卷天书，名叫《遁甲天书》。上卷叫‘天遁’，中卷叫‘地遁’，下卷叫‘人遁’。天遁能让人腾云驾风，飞升天空；地遁能让人穿山透石；人遁能让人云游四海，隐藏身形、变化身体，还能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如今位极人臣，为什么不退一步，跟贫道前往峨嵋山中修行呢？贫道会把这三卷天书传授给您。”

曹操说：“我也早就想急流勇退了，只是朝廷中还没有合适的人来接替我。”左慈笑着说：“益州的刘玄德是皇室后裔，为什么不把这个位置让给他呢？不然的话，贫道就会用飞剑取你的头颅。”曹操大怒道：“你这分明是刘备派来的奸细！”喝令左右把左慈抓起来。左慈却大笑不止。

曹操命令十几个狱卒，把左慈抓起来拷打。狱卒们用力痛打，再看左慈时，他却鼾声如雷地熟睡着，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曹操更加生气，命人取来大枷，用铁钉钉上，再用铁锁锁住，把左慈送进牢中监禁起来，并派人看守。只见枷锁都自动脱落了，左慈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损伤。

就这样把左慈监禁了七天，不给他饮食。等去查看时，左慈正端坐在地上，脸色反而变得红润了。狱卒把情况报告给曹操，曹操把左慈提出来询问。左慈说：“我几十年不吃饭，也没有关系；每天吃一千只羊，也能吃得下。”曹操对此无可奈何。

这一天，众多官员都到魏王宫参加盛大的宴会。正喝着酒的时候，左慈穿着木鞋，站在了筵席前面。众官员都感到惊讶奇怪。左慈说：“大王今天水陆美食都已齐备，大宴群臣，四方的奇珍异物也很多，只是其中还缺少了些什么，贫道愿意为您取来。”

曹操说：“我想要龙肝来做羹汤，你能取来吗？”左慈说：“这有什么难的！”他拿过墨笔在粉墙上画了一条龙，用袍袖一拂，龙的腹部就自动打开了。左慈从龙腹中取出一副龙肝，上面还流着鲜血。曹操不信，斥责他说：“你肯定是事先藏在袖子里的！”

左慈说：“如今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草木都已枯死；大王想要什么好花，随便说。”曹操说：“我只要牡丹花。”左慈说：“这很容易。”他让人取来一个大花盆放在筵席前面，对着花盆喷了些水。顷刻间，花盆里就长出了一株牡丹，还开出了两朵花。众官员都十分惊讶，邀请左慈一同坐下吃饭。

过了一会儿，厨师端上了鱼脍。左慈说：“这鱼脍必须是松江鲈鱼做的才美味。”曹操说：“松江离这里相隔千里，你怎么能取来呢？”左慈说：“这又有什么难的！”他让人拿来钓竿，在堂下的鱼池里钓鱼。不一会儿就钓出了几十尾大鲈鱼，放在了殿上。

曹操说：“我的池子里原本就有这种鱼。”左慈说：“大王何必欺骗人呢？天下的鲈鱼只有两腮，只有松江的鲈鱼有四腮，这是可以分辨的。”众官员一看，果然是四腮鲈鱼。

左慈说：“烹制松江鲈鱼，必须用紫芽姜才行。”曹操说：“你也能取来吗？”左慈说：“这很容易。”他让人取来一个金盆，用衣服覆盖在上面。不一会儿，就得到了满满一盆紫芽姜，呈到了曹操面前。

曹操用手去拿，忽然发现盆里有一本书，书名是《孟德新书》。曹操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内容和自己写的一字不差。曹操非常怀疑，左慈拿起桌上的玉杯，斟满了美酒，进献给曹操说：“大王请饮下这杯酒，可以延年益寿，活到千年。”曹操说：“你先喝。”

左慈于是拔下冠上的玉簪，在杯中画了一下，把酒杯里的酒分成了两半；自己喝了一半，把另一半递给曹操。曹操斥责他。左慈把玉杯扔向空中，玉杯变成了一只白鸠，绕着宫殿飞翔。众官员都仰起头观看，等再看时，左慈已经不知去向。

这时左右有人来报：“左慈出宫门走了。”曹操说：“这样的妖人，一定要除掉！否则一定会成为大患。”于是命令许褚带领三百名铁甲军去追捕左慈。

许褚上马带着军队追到城门，远远望见左慈穿着木鞋在前面，慢慢地走着。许褚飞马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追到一座山中，看到有个牧羊的小童，赶着一群羊走过来，左慈走进了羊群里。许褚取出箭射向他，左慈却不见了。许褚于是把这群羊都杀了回去。

牧羊的小童守着死羊哭泣，忽然听到羊头在地上说起了人话，呼唤小童说：“你可以把羊头都凑到死羊的身上。”小童大吃一惊，掩面跑开。忽然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不用害怕逃走，我把活羊还给你。”

小童回头一看，只见左慈已经把地上的死羊都变成了活羊，赶着羊过来了。小童急忙想问个究竟，左慈却已经拂袖离开了。他行走如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小童回去告诉了主人，主人不敢隐瞒，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曹操。曹操便画下左慈的形貌，在各处捉拿他。三天之内，城里城外，捉到的瞎一只眼、瘸一条腿、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脚穿木鞋，模样都和左慈一样的先生，有三四百个。这件事轰动了街市。

曹操命令众将，把猪羊血泼在这些人身上，然后押送到城南的教场。曹操亲自带领五百名甲兵将他们围住，把这些人都斩首了。只见每个人的颈腔内都冒出一道青气，这些青气升到天上聚在一起，化成了一个左慈，他向空中招来一只白鹤，骑在上面，拍手大笑说：“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曹操命令众将用弓箭射他。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些被斩首的尸体，都跳了起来，手提自己的头颅，奔上演武厅来打曹操。文官武将们都吓得掩面惊倒，彼此都顾不上了。

正是：奸雄权势能倾国，道士仙机更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