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钟楼的久远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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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姝猛地在转角住停下,后面的贾飏没有妨备,唯恐撞在她身上,情急之下慌里慌张地迅速往后收步,他后面的阿真不察,追得过急,一张脸大大咧咧地撞上了小主人的脊背,雪雪呼痛。
跟在最后的少妍忍俊不禁,以袖掩嘴,竟也乐出声来。
一行人终于在临近北门的一家店铺前面驻足。
“妈妈呀好疼好疼……”他咕咕哝哝摸了一通鼻子,狐疑地抬起头,左右张望道:“奇怪,这里何时开了家茶水铺?”
贾飏也很讶异:“每天上下学经过,怎么都没有注意到?”
见少姝熟门熟路地抬脚入门,他们也全都跟了进去。
“少姝姑娘来了,快请进,呵呵呵,还带来这么多新客,真是有心啦!”
大家惊喜地发觉,打桌旁站起来的向他们招呼的老人,正是不久前在工地上现过身的绵上翁。
唯一的差别,也只是此刻老人家的腰间多了一件很多破损的旧布围裙而已。
“柏公公多么辛苦,在工地忙完了回来还要接着做生意。”少姝率直应道,她上前行过礼,又为大家一一引见。
贾飏学着少姝的口吻称道起来:“柏公公竟在这里开了间茶铺,请恕在下孤陋寡闻,失敬失敬!”
“贾公子客气了,老朽倒是有几回,瞅见公子了你,还有这个小机灵鬼,一起打我门前经过哩!”柏公公朝阿真点了点头,“读书人一心向学,哪有闲功夫在街坊店铺间闲逛呢?”
“柏公公,人们都说您老是绵山人氏?怎么会认得我家少姝的呀,”少妍很有兴趣地问道,“莫非您在洪山也摆过茶摊?”
少姝先替他回答:“姐姐不知,人家柏公公的茶摊去到的地方可多了,趁他这几天在城里,咱们就尽兴品尝个够吧!”
“贵店里出来的茶汤必是极品,”阿真舔一舔干燥的嘴唇,讨巧地问道,“喝了柏公公您亲手煮的茶汤,是不是就能延年益寿啦?”
柏公公放声大笑,大手一挥:“诸位贵客快请坐吧,先用些果品,茶水一会儿就好!”
“少姝,你倒是说说这店的什么茶好喝?”
少姝回答姐姐:“不消说,自然是柏叶茶啊!”
少妍这才留意起来,她深嗅了一口气,以手覆额:“果然是柏香!”
阿真则在贾飏身边嗫嚅道:“公子,你不想问问看吗,钟楼那里究竟用的是什么仙术?”
贾飏却摇着头:“你都说了,既是仙术,又岂是我们凡俗之辈能过问的?能再见一面已属不寻常的缘法,何必多嘴多舌?再有,今日之事,也不要胡乱告诉旁人。”
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侧面听到这几句话,少妍表情有些些意外,有些些疑惑,继而在一下瞬间化为开朗的笑容。
说话间,柏公公的茶端了上来,当下受到众口一词的赞扬,阿真干脆充起了跑堂,把笑盈盈的柏公公摁在位子上,自个儿则是殷勤地为大家转着圈儿续杯。
“老大哥,如许香茗,可否也赏我一碗啊?”
店门处站着一位货郎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大家望向他时,正向着柏公公作揖。
“你又不是什么外人,还不麻溜点儿进来!”柏公公热情相迎,他们相熟的模样,表明客人找上门来绝非出于偶然的光顾。
“什么,是董货郎。”阿真认出了来人,牵了牵贾飏的袖角,眼前的情形着实有点叫人意外,同绵上翁有交情的人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少姝当然也记得他,起身招呼:“董叔不嫌我们闹腾的话,请来这边坐。”
董货郎尤其受到孩子们的欢迎,每逢有集市,他都会现身于热闹的街头巷尾,为大家献上精彩绝伦的表演,然后趁机售卖一般玩具家什。
说到表演,真正演给人看的却不是他,而是他行囊中的两样宝贝
“呦,这不是郭家的姑娘们?少姝姑娘,在下可有几个年头没见你来捧场了,怎么,这是回城来了?”董货郎爽朗地应着,走上前来,并将行囊轻手轻脚地放置于一旁桌案上。
“是啊,因为我家阿翁过寿,跟妈妈一道回来的,说起来,我也好想再看看董叔的鼠戏和蛙曲!”
所谓鼠戏,就是令十余头小鼠蒙着假面具,披挂着小戏妆,登上戏楼,像人一样地站立舞蹈,戏中所演的男女悲欢之情,和卖艺人唱的戏文情节完全吻合;而蛙曲,是以木盒上凿出十二个孔,孔下各伏一只绿蛙,以细杖敲其首,蛙便呱呱作鸣,宫商词曲五音曲调,一一可辨,清清楚楚,董货郎用此法为鼠戏的曲文配乐,可谓趣致倍增。
(民间鼠戏传统:自古以来,民间艺人们表演的鼠戏五花八门。如东晋时期,民间就有了“老鼠推磨”、“老鼠荡秋千”的鼠戏表演。到了清代,鼠戏更为盛行。那时候艺人们身背木箱,走街串巷,箱内装有鼠匣,箱上扎个彩漆木制的小舞台,艺人口唱俚曲,手敲锣鼓,指挥演出,著名的桥段如“三娘汲水”、“刘金进瓜”等节目,皆令观众看得流连忘返。鼠戏与蛙曲在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中都有相关篇目的故事记载。)
“好说,好说!”董货郎拉过大大的行囊,从中取出一支形似戏楼的小木架子,端正放好,又解开一只布袋的口子,从里面接二连三地“走”出了装备好行头的小鼠们。
小鼠们头上个个儿都绑着花花绿绿的面具,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向诸位观众鞠躬行礼。
大家乐得跟什么似的,又是跳,又是叫。
“还有这个……”董货郎又从行囊的下层取出另一只袋子,打开来,是一个木盒子,当中凿出多孔,孔下面各中蹲了一只绿蛙。
少妍迫不及待地接过董货郎手中的细木杖,兴奋地敲击起来,每敲一下,蛙声即起,连缀成曲,众人听了一会儿,是乐府中的《长歌行》。
戏楼中的小鼠们则跟着跳了起来,一会儿转个大圈儿,一会儿转个小圈儿,灵动可爱。
几个少年也站起来,手舞足蹈,悠然吟唱道:“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柏公公被欢乐的气氛感染了,笑不可抑:“还是你的这些个宝贝厉害,看把孩子们高兴的。”
刚一落坐,少姝便问:“董叔今天来,是有了什么新戏要演给大家看吧?”
“是啊少姝姑娘,在下听说今天是道家地钟楼落成的日子,因此排好了有关大钟轶闻的戏目,为着应景,才兴冲冲赶了过来。”
“结果你还是来晚了一步。”少妍给他泼了一瓢凉水,“我们几个是看过了落成才坐在这里品茶的。”
“什么什么,”董货郎失措地望向老友,见对方直点头,只好释然一笑,“怎么回事,我掐着时辰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
“那就请在店铺里上演第一场如何啊?”柏公公清一下嗓子,顺势建议。
“呃……也好,”望向大家翘首以待的神情,董货郎转而进入了生意开张时的状态,音色立马挑高了,“各位,敬请一观!”
董货郎随即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戏台上的小鼠们接到了命令,迅速移动四足,整肃回归队形,接着,一溜烟儿地跑向了后台。
台幕重新拉开之际,好戏开场。
配合着小鼠们活灵活现的演绎,店铺里同时响起了董货郎极富感染力的悦耳讲述:
先前战乱时节,有一家三口从泌源一带逃难至界休义棠,做的是打铁铸件的营生。
(义棠:介休古镇名,为今之义棠镇。义棠铁器久负盛名,清嘉庆版《介休县志》卷四“物产”项中有载,“北乡芦苇,西南煤炭,辛武盐场,义棠铁器,洪山磁(瓷)器,一邑之利溥矣”。)
起先,这家男人只是打些家具器皿,高超的技法渐渐传扬开来,生意日渐兴隆,甚至接揽过绵山上铁瓦寺的修缮事宜,寺庙屋顶上的铁瓦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灿烂夺目,看者无不叹为观止,铁匠的手艺一举得到了官府的认可。
(东汉铁瓦寺:绵山古刹,据清代《汾州府志》和《介休县志》记载,该寺建于东汉年间,位于绵山北峰,有正殿一处,东西偏殿两处。正殿供奉释迦牟尼佛,东西两厢为僧寮。因该寺处于绵山海拔高处,普通瓦片经常被北风吹裂,正殿屋顶上覆铁瓦,故以名之。铁瓦寺庙貌雄伟,四周古树环绕,为佛教高山寺庙中的胜境,民国时寺庙遭日寇焚毁。庙北侧有摩斯塔,海拔2120米,为绵山景区最高点,为纪念绵山唐代高僧摩斯所建,遗迹尚存。铁瓦寺庙貌雄伟,四周古树环绕,为佛教高山寺庙中的胜境,民国时寺庙遭日寇焚毁。清光绪年间,曾发现一片该寺的铁瓦实物,而这块铁瓦不是铁瓦寺始建时的实物,而是铁瓦寺修缮时的实物。也就是说,铁瓦寺始建于东汉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时隔四五百年后,唐朝年间整修时,使用了唐朝仿制的铁瓦。晨钟暮鼓中,铁瓦寺已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