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机关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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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明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那些粗糙碎渣的质感。
“是引我们走向真相的鱼饵。”他的声音平静，但眼底深处，却已是波涛汹涌。
对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心思缜密，技术高超，甚至牵扯到了伪造银两这种足以动摇国本的大案。
“白露？！”司徒明再次默念这个名字，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离那个隐藏在重重迷雾后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铁蛋看着司徒明凝重的侧脸:“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徒明松开手，任由那些灰白碎渣飘落在潮湿的崖底地面。
“他们既然在这里设伏，又留下这些线索，就不会希望我们轻易离开。”他抬眼望向幽深寂静的崖底。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水汽，混杂着泥土与腐叶的气息。
“这附近一定还有别的痕迹。”司徒明沿着崖壁仔细搜索起来，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铁蛋也强打精神，跟在后面，学着司徒明的样子四处查看。
崖壁陡峭，布满青苔，底部散落着不少碎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司徒明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崖壁凹陷处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岩石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带着明显的水渍。
一阵微弱的水流声，从岩壁深处隐隐传来。
司徒明侧耳倾听，那声音细微却持续不断。
他伸手触摸岩壁，入手冰凉湿滑。
“这里有水。”他拨开岩壁前垂落的几根藤蔓。
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
洞口漆黑，仿佛巨兽张开的嘴，水流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一股更浓郁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地下河特有的泥腥味。
司徒明没有犹豫，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铁蛋紧随其后。
洞内比想象的要宽敞一些，但光线极暗。
只有些许微光从洞口透入，勉强能视物。
脚下是湿滑的石滩，一条不知深浅的暗河，正从洞穴深处缓缓流淌而出，最终汇入崖底某处，不知所踪。
水流并不湍急，但水声在封闭的洞穴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司徒明借着微光，打量着四周。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前方不远处的暗河中。
那里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半沉半浮在水中。
“大人，那是什么？”铁蛋也发现了。
司徒明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蹚着冰冷的河水，向那物体靠近。
河水不深，只及小腿。
随着距离拉近，那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竟是一辆车的残骸，车身大半已经损毁，扭曲变形，散发着铁器被水浸泡后的锈蚀气味。
但从仅存的结构和巨大的轮毂来看，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经过改良的车辆。
“诸葛车？”司徒明低声自语。
这残骸的样式，与他在卷宗中见过的诸葛连弩车有些相似，但结构明显更加复杂精密。
车身似乎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从高处坠落至此。
联想到崖顶的硫磺灼痕与弩箭伏击，答案呼之欲出。
这辆车很可能就是从龙门崖顶坠落下来的。
他俯身仔细检查残骸。
车体由坚硬的木材和金属部件构成，许多连接处断裂，齿轮散落。
司徒明伸手捞起一个从车体脱落的金属齿轮。
齿轮入手沉重，边缘打磨得极为光滑，啮合处精度极高，远超普通军械的水准。
他将目光投向车轮，车轮巨大，辐条粗壮，显然是为了承载重物，其中一个车轮的车轴，还相对完好地连接在车架上。
司徒明注意到，在那根粗壮的金属车轴表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凑近了用手指擦去上面的污泥和水锈。
两个清晰的篆字显露出来，霜降。
司徒明的瞳孔骤然收缩，白露，霜降，这绝非巧合。
这些词语，似乎代表着某种序列，或者代号。
他压下心头的震动继续检查。
在车厢残骸的中部，他发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金属箱体，似乎是某种核心的传动或控制装置。
这箱体密封严密，虽然也受到了撞击，边角有些变形，但主体结构尚存。
“铁蛋，帮我把它弄开。”司徒明招呼道。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变形的箱盖撬开一条缝隙。
一股机油混合着金属的味道散发出来。
司徒明从缝隙向内看去，箱体内不是想象中的复杂齿轮组，而是一个设计精巧的装置。
中心处一块黑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石头，被固定在一个可以自由旋转的支架上。
是磁石，更让他心头一动的是，在那块磁石的下方，吸附着一些极其细微的黑色粉末铁屑。
司徒明立刻想到了之前在蜂蜡密信中发现的铁屑。
这磁石装置，难道是用来读取或定位含有铁屑信息的信件？
利用磁石的指向性，结合特定的时间和标记物，实现远距离的秘密定位？
这等巧思简直匪夷所思。
司徒明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将那磁石装置取出来仔细研究。
就在这时，旁边的铁蛋似乎被车厢残骸里另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根半露出来的光滑金属杠杆，连接着一个圆筒状的金属装置，上面似乎还有刻度。
“大人，你看这是什么？像是个打水的？！”铁蛋伸出手握住了那根杠杆，学着打水的样子，向下猛地一压。
“别动！”司徒明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紧接着是气体被压缩后瞬间释放的尖锐嘶鸣！
“嗤！”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从那圆筒装置中爆发出来。
连接杠杆的某个部件似乎瞬间启动，带动机关运转。
司徒明只觉得脚下一空，一股沛然巨力猛地作用在他身上！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就像是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弹，瞬间向上弹射而起！
“大人！”铁蛋眼睁睁看着司徒明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向洞穴顶部。
司徒明人在半空，强行稳住身形，借着向上冲击的力道，目光急速扫向头顶。
洞顶并不平整，垂挂着不少钟乳石。
而在他正上方，赫然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用粗铁链吊着的藤编吊篮，吊篮里，装满了码放整齐的银锭！
在洞口透入的微弱光线下，那些银锭反射着冰冷诱人的光泽。
司徒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诸葛车，这是一个运输工具，甚至可能是一个移动的带有机关陷阱的据点！
那根杠杆，根本不是打水的，而是某种液压装置的启动开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司徒明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身体上升的势头开始减缓，他距离那个装满银锭的吊篮越来越近。
他必须抓住点什么，否则，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就算下面是水，也绝不好受。
司徒明猛地伸出手，在身体达到最高点的瞬间，死死抓住了吊篮的边缘！
巨大的冲击力传来，勒得他手臂生疼。
整个吊篮剧烈晃动起来，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不休，银锭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下方是目瞪口呆的铁蛋，以及那条幽深的暗河。
而眼前是满满一篮散发着冰冷光泽的银锭。
是真银，还是像箭头里那样的假货？
一个巨大的疑问，伴随着强烈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司徒明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