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庆功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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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火折子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响，映照着主事那张扭曲到极致的脸。
汗水混着污泥从他额角滑落，划过那道狰狞的烧伤疤痕。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互相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在这空旷幽深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瘆人。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已经彻底淹没了他的理智。
那不仅仅是对司徒明的恐惧，更是对那小小一点荔枝蜜背后所代表的，足以将他碾碎千万次的庞大势力的恐惧。
司徒明的手指依然紧扣着他的脚踝，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寸寸刮过主事惨白的面孔。
“这荔枝蜜，从何而来？”
司徒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直刺主事摇摇欲坠的神经。
“运往何处？”
“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他陡然加重了语气，如同惊雷炸响！
主事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想说话，嘴唇却只是徒劳地哆嗦着，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
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里，除了恐惧，还涌动着一种极度的挣扎和绝望。
似乎有一个名字，一个秘密，就在他的舌尖，却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
司徒明眼神更冷。
他松开主事的脚踝，任由他瘫软在地。
但司徒明并没有就此罢手，他向前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如同索命的阎罗。
“你不说？”
司徒明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火光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
“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冰冷的刀锋，轻轻贴上了主事颤抖的脖颈。
极致的冰凉触感让主事浑身一僵，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瞬间停止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锋锐，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他。
“我……”
主事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嘶哑的音节。
他的眼神涣散，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是……是为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司徒明屏住呼吸，将耳朵凑近了一些。
山洞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庆功宴……”
主事的声音如同梦呓，带着浓浓的恐惧。
“……胡……胡大人……”
“……玉……玉佩……”
断断续续的几个词，如同几块破碎的拼图，散落在司徒明面前。
庆功宴？胡大人？玉佩？
司徒明眉头猛地一跳！
京城即将为北境大捷举办庆功宴，此事早已传开。
胡大人？哪个胡大人？能在这种事情里掺一脚，并且能接触到贡品荔枝蜜的，绝非等闲之辈！
还有玉佩？这又和玉佩有什么关系？
这些看似不相干的词语，和这隐秘的走私据点，和这军械司的主事，以及这顶级的荔枝蜜，到底构成了怎样一张看不见的网？
司徒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军械走私和铸造假银的案子，最多牵扯到军方内部的一些蛀虫。
但荔枝蜜的出现，已经将线索指向了京城权贵。
现在，主事临死前吐出的这几个词，更是将目标隐隐指向了那即将到来的庆功宴！
这背后牵扯的，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广！
就在司徒明心念电转之际，那主事说完最后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的眼睛猛地向上翻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嗬声，随即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嘴角，一丝黑色的血液缓缓流下。
司徒明眼神一凛，迅速伸手探向他的鼻息，又按了按他的颈动脉。
已经断气了。
他检查了一下主事的口腔，牙齿缝隙里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粉末。
是藏在牙齿里的剧毒。
此人早已存了死志，一旦暴露，便会立刻自尽！
司徒明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主事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指尖那点依然散发着甜香的荔枝蜜。
线索，在这里断了。
却又指向了一个更危险，更核心的地方。
庆功宴…胡大人…玉佩…
司徒明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山洞外，天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京城酝酿。
而他，已经嗅到了风暴来临前，那带着甜腻和血腥的气息。
山洞里的死寂，仿佛还萦绕在司徒明的耳边。
那股甜腻的荔枝蜜气味，混杂着血腥和剧毒残留的诡异味道，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庆功宴…胡大人…玉佩…
这几个破碎的词语，像魔咒一样盘旋在他脑海。
京城，皇宫，太和殿前广场。
此刻，这里早已不是几日前那阴冷潮湿的山洞。
金碧辉煌，鼓乐喧天。
北境大捷的庆功宴，场面盛大至极。
汉白玉的广场被宫灯照得亮如白昼，光可鉴人。
空气中弥漫着御赐佳酿的醇厚酒香，宫廷御膳的精致香气，还有贵妇们身上名贵香料混合在一起的馥郁芬芳。
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悠扬婉转，却又透着一股皇家特有的威严。
官员们身着崭新的朝服，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彼此寒暄，觥筹交错。
司徒明站在人群中，一身锦衣卫飞鱼服，身姿挺拔，面色冷峻，与周围的热闹喧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姓“胡”的官员。
然而，京城胡姓高官并非只有一个，一时间难以确定目标。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里挂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银质钥匙。
这是他查抄军械司库房时，在一个隐秘暗格里找到的，似乎与之前的假银案有关，但一直没找到对应的锁孔。
“司徒大人，今日怎地如此沉默寡言？”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司徒明转头，看见吏部侍郎胡显之女，胡玉儿正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向他走来。
胡玉儿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一袭鹅黄色宫装，裙摆上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姿。
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前佩戴的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雕琢成两条首尾相衔的游鱼，形态活泼，栩栩如生。
玉质温润，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胡小姐。”司徒明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了那枚双鱼玉佩上。
不知为何，他对这枚玉佩有种莫名的在意。
胡玉儿掩唇轻笑，声音婉转动听:“听闻司徒大人近日屡破奇案，圣上龙颜大悦，今日这庆功宴，大人亦是功臣呢。”
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司徒明不置可否，端起手边的酒杯，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扫过那枚玉佩。
就在胡玉儿靠近，两人距离不过三尺之时，异变陡生！
司徒明只觉腰间猛地一紧！
一股突如其来的吸力，从胡玉儿胸前的双鱼玉佩上传来，牢牢吸住了他腰间的那枚银色钥匙！
“铮！”一声轻响。
银钥竟被这股力量从腰带上扯脱，径直向那玉佩飞去！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周围的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胡玉儿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胸前的玉佩，想要阻止。
但已经晚了！银钥精准地吸附在了双鱼玉佩的中心！
两者接触的刹那，玉佩表面那温润的白玉光泽下，竟隐隐浮现出一些细密的，从未见过的扭曲线条！
那不是中原文字！司徒明瞳孔骤然收缩！这字体是粟特文！一种早已在中原罕见的西域文字！
这枚象征高洁温润的羊脂白玉佩里，竟然隐藏着粟特文字？
胡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慌乱无比，伸手就想将钥匙和玉佩分开藏起来。
“胡小姐，你的玉佩似乎有些特别。”
司徒明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了那枚玉佩。
他的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主事临死前的话胡大人，玉佩！
“不……不是的！没什么特别的！”胡玉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想要后退。
司徒明岂能让她如愿？
他手腕一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端着的酒杯微微倾斜。
哗啦！杯中的葡萄酒，准确无误地泼洒在了那枚吸附着钥匙的双鱼玉佩上！
殷红的酒液顺着玉佩滑落，浸湿了胡玉儿胸前的衣襟。
“你！”胡玉儿又惊又怒，几乎尖叫出声。
周围的宾客也被这突发状况惊动，纷纷侧目看来。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被葡萄酒浸湿的玉佩表面，原本温润的白玉之处，竟然泛起了一层诡异的淡蓝色荧光！
尤其是在玉佩边缘和粟特文字浮现的地方，荧光反应更加明显！
这荧光……司徒明眼神一厉！这是易容胶！
一种用特殊材料调配，可以用来伪造物品表面纹理和色泽的胶质！
这枚看似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双鱼佩，竟然是伪造的！
或者说，它的表面被一层精心伪装的易容胶覆盖，内里另有玄机！
而那粟特文字，恐怕才是这枚玉佩真正想要传递的信息！
胡玉儿看着玉佩上浮现的荧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身体摇摇欲坠，眼神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她知道，一切都暴露了！
“来人！护驾！”有官员反应过来，高声呼喊。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司徒明和胡玉儿吸引时，另一侧，负责搬运各地呈送贺礼的区域，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负责搬运礼物的锦衣卫校尉，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撞在了一架装饰用的屏风上。
那校尉正是铁蛋，他此刻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倾倒的屏风。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铁蛋慌忙道歉。
屏风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而，就在屏风倒下的瞬间，它后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卷，也随之被带落下来。
画卷在空中展开。
那并非什么雅致的山水花鸟。
而是一幅用炭笔勾勒的，极为详细的地图！
地图上绘制的，赫然是一处陡峭的悬崖！
悬崖上，清晰地标注着各种奇特的符号和线条，指向一个个隐秘的洞口和复杂的机括结构！
那分明是一张机关图！
一张隐藏在庆功宴屏风之后的，悬崖机关密道图！
司徒明看到那图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
那悬崖的地形，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还有那机关的样式……荔枝蜜，胡玉儿，伪装的玉佩，粟特文，庆功宴，悬崖机关图……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闪电照亮，骤然串联起来！
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阴谋轮廓，在他眼前逐渐清晰！
这庆功宴，绝不仅仅是庆功那么简单！
司徒明的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胡玉儿，又看向那幅暴露出来的机关图，最后落在地上那枚依旧吸附着银钥，泛着诡异荧光的“玉佩”上。
他的手，再次按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
杀机，在喧嚣的庆功宴上，无声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