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哪门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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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两人坐在简陋的屋檐下,共披一件粗布斗篷。
北疆的月亮比江南的大,却像是蒙了一层冰纱,冷冷清清地挂在天边。
“小时候听爷爷说,月中有桂树。”
许怀夕捧着热水,白汽氤氲了她的眉眼,“我总想,那么高的树,砍起来一定很累。”
沈挽恙轻笑出声,随即又咳嗽起来。
许怀夕忙放下碗,替他拍背顺气。
“无妨。”他摆摆手,仰头望着月亮。
“在沈家时,齐先生常笑我像个老头子,就爱看些花花草草。”
许怀夕悄悄数着他的咳嗽声,比昨日少了三次。
“那株木瓜树......”
她犹豫着开口,“我离府前检查过,它就算是没有人照顾,也能成活。”
沈挽恙转头看她,目光柔和:“你倒是念旧。”
许怀夕知道其实沈挽恙才是一个比她更念旧的人。
若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一直留在西院。
凭借他的心智,不可能扳不倒沈夫人个沈大公子。
夜风掠过远处的胡杨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许怀夕望着月光下起伏的沙丘,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三日后,北疆集市。
许怀夕用一些草药换了一小包种子。
“姑娘要种葫芦花?”
卖种子的老妪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齿。
“这花娇气,得用雪山融水浇灌。”
她小心地揣好布包,转身时撞见沈万墨阴鸷的目光。
自流放那日吃了亏,这位大少爷安分了不少,但眼中的怨毒却与日俱增。
“贱婢!”他压低声音,“别以为到了北疆就能翻身!”
许怀夕平静地绕开他,却在擦肩而过时轻声道:“大公子若再找茬,我不介意找人把你打死。”
沈万墨脸色骤变,“你敢!”
许怀夕没有理他,直接朝前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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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沈挽恙在油灯下研究种子。
“雪山融水......”
他指尖捻着一粒褐色的籽实,“明日我去趟军营,那里有储备的雪水。“
许怀夕正缝补着他的旧衫,闻言抬头:“军营?”
“嗯。”
他神色如常,“太子旧部在此驻守,总得去打个招呼。”
灯花爆响,许怀夕忽然意识到:这场流放,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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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猛。
流放之人,无闲人。
到这里的第三日起,沈老爷每日需去官田翻土。
沈夫人被分去织坊纺纱。
就连一向养尊处优的沈万墨,也不得不跟着戍边的军户去砍柴。
至于沈挽恙——
“咳咳......”
他握着锄头的手微微发抖,才垦了半垄地,唇色就已泛白。
北疆的冻土坚硬如铁,一锄下去,虎口震得生疼。
许怀夕远远看见,放下背上的药篓就跑了过去。
“我来。”她夺过锄头,将自己的棉手套塞给他,“你去歇着。”
沈挽恙摇头:“戍官盯着,偷懒要挨鞭子。”
果然,不远处一个满脸横肉的差役正冷眼往这边看。
许怀夕抿了抿唇,忽然抬高声音:“官爷!我表兄病犯了,能不能让我替他?我力气大,能干双份活!”
差役眯眼打量她单薄的身板,嗤笑:“行啊,天黑前垦不完这两亩地,今晚你们全家都别领粮食!”
这些被流放的人没有工钱,吃食都是按日发放的。
若是没有粮食那只能饿一天。
更何况是寒冷的冬夜,不少老人会在这个冬夜里去世。
所以这些粮食尤为重要。
晚上
灶台前,许怀夕揉着酸痛的肩膀熬药。
沈挽恙坐在矮凳上,用雪水浸湿帕子,轻轻敷在她磨出血泡的手上。
“明日不许去了。”
他声音发沉。
“没事。”许怀夕搅着药罐笑,“我今日换了不少好东西呢。”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半斤糙米、一块冻羊肉,甚至还有一小包红糖。
“村东头刘婶子病了,我给了她三副药,她硬塞给我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红糖留给公子冲水喝,羊肉炖汤能暖身子.....”
话未说完,忽被拉进一个带着药香的怀抱。
沈挽恙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傻丫头。”
腊月里,许怀夕的“小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她清晨去雪山采药,午后在集市摆摊。
北疆缺医少药,她配的止咳汤、冻疮膏总是最先卖完。
偶尔还能接到军营的订单——那些士兵常年戍边,最需要金疮药。
这日她正收摊,忽然被一队骑兵围住。
“就是她!”
沈万墨躲在为首军官身后,指着她嚷嚷,“这贱婢私卖禁药!”
许怀夕心头一跳。
她前日确实用曼陀罗花配过止疼散。
“带走!”军官厉喝。
她被押到军营时,却见沈挽恙正与一位中年人对弈。
“将军!”
中年男人笑呵呵落下一子,“您要的人,老夫可给您找来了。”
那军官竟单膝跪地:“末将不知是将军要的人,冒犯了!”
许怀夕愕然看向沈挽恙。
他执棋的手稳如磐石,只对她眨了眨眼。
……
晚上,照旧是许怀夕和沈挽恙在厨房里煮吃的。
一锅热粥和一盘子的咸菜。
今日沈万墨惹了她,许怀夕也没有心情给他们熬肉汤。
沈夫人端起碗看了一眼,就把碗砸了。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一点油星子都没有。”
她白日在纺织处就是啃冷窝窝头,没想到回家又是这粗粥。
前几日那贱婢都能熬肉汤,如今赚了钱却舍不得拿出来。
沈夫人恨毒了她和沈挽恙。
沈万墨也在旁边帮腔,时不时添油加醋几句。
沈挽恙刚刚去抱柴火了,听到动静直接推门进来。
“母亲不满意,大可不吃。”
沈挽恙跨入门槛,声音冷得像冰。
沈夫人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好啊,现在连你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的主母!”
“主母?”沈挽恙冷笑,“若不是有怀夕从旁操持,你们大概不是饿死就是冷死了吧?
还妄想吃肉?
别忘了怀夕现在的身份可比我们在座的各位都要高贵,毕竟我们只是被流放的罪人。”
沈万墨拍案而起:“沈挽恙!你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许怀夕这时候也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