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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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离开了?”
“对,她离开了。东西都收拾完了,欠的租金也还清了。”
邹仪又一次呆滞。
本来他以为邹未雪辞职是为了干其他事情,那能想到对方直接离开了央盟……这实在是……
“为、为什么她突然就离开了?”邹仪问。
“呼,谁知道呢?总之就突然走了。”老板娘摇摇头,“不过,她有东西留给你,估计你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东西?”
老板娘走回柜台,在抽屉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一封信,递给了邹仪。“呐。”
“信?”
邹仪打开信封,映目而来的是一大团歪歪扭扭的字体,用圆珠笔写就,像蚂蚁乱爬一样,一处密集一处稀疏。想来应该是她平时不善写字。
信中内容如下:
【邹人义!我!我。我……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首先,我知道我字写得差!所以你别笑!因为字写得不好,所以我不喜欢跟文字打交道,很少写书信,印象中,这封信是我这辈子写的第三封……
写信无非一个目的,交代一些事情(我本来不想写信的,也懒得交代那么多,因为我不是喜欢哔哔赖赖、絮絮叨叨的人,有些事情直到非说不可,我才会勉强说一下……)
但,毕竟我现在姑且也算是傲天宗的副宗主,依旧承担着部分对于傲天宗的责任,因此,也有义务将这些事情告知于你,也请你之后将我离开之事告知于启明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我八岁离开在南岭柳州的老家,跟随师尊在傲天宗学习仙法,沉心修炼。二十年后,小有所成,随后游历天下,算是有了一点小知名度,积累了一些福报。
后来宗门变故,高层失踪,中层背叛,底层出逃,傲天宗成了一块散沙,迅速衰落。风雨飘摇之际,我被迫接受了副宗主的职责,开始谋求保存宗门,十有余年,取得的成果你也可以见到,即使我再怎么努力,傲天宗的颓势还是一去不返……直到你的出现。
关于你和祖师爷的问题,我不想去追究了。孔夫子云,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所以我只能安然接受现状(说安然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的身体是我最敬爱的祖师爷的身体,这点怎么可能让人释怀啊!)
说回我自己。这十有余年,就我个人而说,我花尽心思赚钱以供养宗门,在央盟与傲天宗之间来回奔波,虽然过程特别特别艰苦,但,我实际上是乐在其中的。
为什么这么说?要回答这个问题,或许可以从我以前在玉章大学所学习的一些知识回答。先前跟你说过,我学过一些心理学的知识,所以我接下来会尝试用这些知识简单地解剖一下自己,从而回答上述这个问题。
(但这些知识过了太久没有温习,许多内容已经忘却,所以会有说的不过到位的地方。对于一般人,我是决然不会跟他们说这种话的,因为跟别人解剖自己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了……总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因为我见你是个明白人,所以跟你说一下也无妨!但,你回去后千万别跟启明他们说!)
南岭距中原地区万里之远,山高水长,民族杂居,群山万壑,文明开化程度远远比不上中原那般高,没有那么多循规蹈矩,没有那么多法律法规,更没有什么君王社稷、至上权威。因此,在那里,人们生活得很自在,社会风气自由。
包括我们家,我们家的风气也很自由。我本家姓柳,是南岭的一支大宗族,宗族虽大,但并没有那么多家规家矩,父亲母亲,宗族长老,对待孩子的教育都以宽容为主,尊重孩子的天性与自然。
在这样一种环境下,我也天性向往自由,在室内坐不住,总是在家外到处乱跑乱窜,自由自在,梦想有一天能自由地云游世界。这个梦想后来的确实现了,但实现了一半,不能继续下去了,因为我成了副宗主。
我成了副宗主,承担了许多责任,整日疲于奔波,绞尽脑汁地赚钱,辛苦无比……职责毫无疑问地限制了我的自由,跟我的天性产生了太多的矛盾。
但说来也怪,我竟然不反感这种矛盾,反倒心情舒畅,每打完一份工、拿到一份工钱,想到自己的辛苦付出是用于供养宗门的有意义性,我感觉自己的生活是充实的,即使不自由,但也足够心思满足。(至于大手大脚地花钱买各种首饰包包,那得另当别论!我不在这里讨论!哼!)
想来,这是因为我太爱我们傲天宗的缘故吧。
八岁来到傲天宗学习功法、踏入仙途,在宗门里刻苦修行二十年,遇到的人、遇到的事,很难一个个说清楚,总之对它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想必对于你这个刚来傲天宗不过两年多的人,也对傲天宗有了深深的情感了吧?所以我不必过多解释。
因为我太爱我的傲天宗,所以为它付出、为它辛苦,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不为自己的自由天性受到抑制而反感,反倒因自己能为傲天宗付出身心而感到充实——这一情况持续了很久,十有余年。
但现在已然发生了改变。没错,还是因为你(可恶(▼皿▼#))。
你说,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做的?竟然能想出那么多点子出来,还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专业知识,靠短短一两年,就把傲天宗这劈将死的马给医活了过来,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算了,懒得找词语形容了,总之就是令我很震撼。
我谢谢你,能带领我们傲天宗重新富强,让启明他们吃饱饭穿暖衣、指导他们境界实力突飞猛进。
但我也想骂你。因为你太过聪明,太过闪耀,于此相比,我显得是多么无能、多么黯淡,十有余年的辛勤努力,比不上你一两年的巧言精思……如此显著的对比,带来的是莫大的打击,每次看到你,实际上,我都会心生自卑,常常闷闷不乐。
傲天宗现在已经有了你了。而我,因而已经成了一个无足轻重人物。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傲天洣专卖店,有没有我都一样。我的努力,我的付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准确地说,其意义已经被你给破碎了。
我失踪的师尊常常教导我要做一个乐观的人,实际上,我也常常以乐观派自居,无论多糟糕的事情,我总能找到一种积极的角度看待它。
但……这一次是真的不行了。我只要看到你的事业,看到你取得的成就,我就……总之我乐观的心就无法保持下去,像是有块石头阻在了心里。虽然我尝试过麻痹自己,但那没有用。
我必须离开这里,我必须离开央盟,离开这片土地,才能打破一直阻在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
恰逢天寿门之乱,我自由的意识因此被重新激发。潜伏天寿门的那段时光,已经天寿门之乱彻底解决后的心情舒畅,令我重新拾回了以前自由自在云游四海的感觉。
我意识到,我终究还是一只自由的鸟,虽然曾经被职责这个牢笼给囚住,但现在这个囚笼已经因你而打开了。
因此,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思虑和考量后,我决定辞职,卷铺盖走人,离开央盟。
因为我不再执行我的职责,所以我也没有资格再继续当副宗主了。副宗主令还给你,你跟启明商量,以后爱给谁给谁吧。我今后只做普通傲天宗弟子,不再履行过度的职责。
虽然于法理而言,我不应该就这么直接拍屁股走人……这算是我的小任性吧。我为宗门付出了那么多,想必,你应该不会不允许我任性一次。】
邹仪捏了捏信封,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一块硬硬的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块小小的令牌。
牌子正上方刻着“副宗主”三字,后方则是傲天宗的宗门标志,跟宗主令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规格小了一点,而且没有任何特殊功能。
这就是傲天宗的副宗主令。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了啊……”邹仪悄声感慨到。
他继续读下去:
【我记得,在央盟邪修动乱结束前夕,我跟你讨论了一下有关个人天赋义务的问题,当时没得出结论。事实上也得不出结论(人与人的观念差异是大的,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劝说他人,更不会演讲宣传)。
仅就我而言,我还是不得不考虑除我以外的苍生,世界疾苦百姓忧愁,令我心戚戚然。我虽然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但也不得不竭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它们。这算是我的天赋义务。
但这种义务,是包括在我的自由本性之中的。我首先要自由,才能过问世间疾苦、百姓忧愁,我只有在云游天下的时候,才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件事,根据某位神算子的预测,在这一届的成圣之路上,将有异变发生,一直淡出我们视野之中的邪修,将会重出江湖。
无论这个预测最终是真是假,事实上,邪修已经重出江湖了,给人民群众带来了莫大的痛苦,极大地破坏了仙界的社会秩序。因此,我对邪修之事甚是关心。
在去年央盟邪修动乱之后,修仙者协会发布了长期群体任务,鼓励仙界修士去调查邪修的蛛丝马迹。我接受了这个任务。
所以,我在云游四海之际,会留心于邪修的蛛丝马迹。我的行迹,基本会沿着邪修出没的痕迹走下去。
但事实上,我只是一个结丹境小修士,仙界结丹境修士多了去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有我调查,跟没我调查,实际上差别不大。所以我也可能不完成这个任务,而是在这个世界到处乱逛……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所以,我也可能离开仙界,去欧罗巴看看。欧罗巴听说是一片有趣的地方,那里的奶茶比仙界的好喝。
愿意冒险的话,我也可能去南魔洲、北俄洲看看,跟魔族、妖族切磋切磋……也可能远渡重洋去美洲,寻一下机缘……当然也可能离开母星,去九天十地的殖民地看看。
(当然,首先我得摆脱那个馋人的周娟。天寿门之乱时担任我指导员的那个人。自从当时我自爆身份后,她就跟发了神经似的,偏要找我复仇复仇复仇,像个跟屁虫一样,势必要追我到天涯海角……烦都烦死了。)
总之,世界这么大,而我才五十岁出头,那么多的精彩等着我去发现和挖掘呢!
嘛,偶尔有空的话,我可能会回宗门过个年。你如果有什么事想找我,可以去我的老家,南岭的柳州问问,我可能也会回去看看父母,通过他们可以获得一些关于我踪迹的线索……
但总的来说,你别指望找到我,有什么事你自己解决吧,莫挨劳资!
就这样。】
读毕。
邹仪的眼前,蓦然浮现起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回忆起最初和对方的相遇,当时和她大打出手,到后来慢慢相处,减少敌意……不能说他讨厌对方,也不能说喜欢,但总的来说,她的确是一个有趣的人。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
邹仪轻叹一声后,把信件收回了信封内。
“知道了前因后果了?”一旁的老板娘夏绯问到。
邹仪点头,“都明白了。”
“那就好。”夏绯见邹仪释然的表情,不禁也回忆起这位跟自己相爱相杀十多年的老朋友,对对方少了一些埋怨,多了点怀念。当然前提是还了租金。
“柳未雪,柳未雪……其实我知道这个才是她的原名。所谓非雪,不过是她在央盟的假名。但她不拘一格、敢爱敢恨,黑性情与白性情相杂,的确非雪、非纯白。”
邹仪深以为然地点头,不自觉喃喃道:“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遇……”
“有些人一旦远去,或许再没有机会得见。但有些人即使远去,还是能在不经意间相遇。世界的关系玄而又玄,人与人的境遇冥然玄合。谁知道呢?”夏绯答到。
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