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故军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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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说说他的事。”
大眼睛壮汉首领神色一紧，上前一步。
瘦弱汉子见到他这个模样，吓得浑身一抖，黍米粥差点掉到地上。
“我说我说，那人是我们村一个有名的懒汉，平时不做事，整天游手好闲，三个月前离开家里，说要去投奔北边有钱的亲戚。”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他要死了，因为他亲戚呆的那个地方闹了旱灾，哪里还有粮食给他吃？而他奔波劳碌跑那么远没得东西吃，岂不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可是啊，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前他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吃的肚大腰圆，据他所说，不但他吃了顿饱饭，他的亲戚那边还有人发赈灾粮，个个都吃饱肚子呢！”
瘦弱汉子许是讲故事讲得兴奋，竟然忘记了目前的处境，说得眉飞色舞起来。
听到这个地方，首领神色一紧，打断他的话。
“谁在发赈灾粮？”
瘦弱汉子听到问话，下意识回答：“大秦。”
“秦朝？”首领闻言，眼眸幽深，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这个时候，南方部落才被大秦收复十来年，对于秦朝的归属感还远远不够。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是部落中人，却不是什么朝廷中人。
此时华夏文化的中心还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还没怎么开发起来。
直到东汉末年，魏晋南北朝，甚至五代十国时期，南方才慢慢真正的开发。
这个时候，对于这些南方土著部落人士来说，有人闲着没事给他们发粮食吃，当然是极其让人不能理解的事。
“为什么给粮食？”
首领汉子看着地上熬着的黍米粥，他知道，这些粮食送过来，其实是他们的买命粮，是要他们上战场为人送命的！
可是，赈灾粮呢？这些粮食送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赈灾啊！”瘦弱汉子回答道。
原来不知不觉间，首领竟然把自己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瘦弱汉子此时眉飞色舞，神采飞扬，道：“我告诉你们，大秦可和这南方赵佗不一样，那边有吃有喝，从来不会饿肚子！”
“哪里遇到灾难，朝廷就会赈灾，发足够的粮食，让大家吃到饱！”
“朝廷说了，作为大秦的子民，一定不会因饥饿而死！”
听到这话，所有的大眼睛士卒都是一振，瘦弱汉子还毫无所觉，继续激动的说着。
“我那个同乡啊，他本来是个懒汉，也是快饿死了，才被迫出门的，结果怎么着，他被抓去戍边，每人都必须戍边五十四个月嘛，他以前全都逃了，这会要补上。
戍边之时，他本来还担心呢，结果怎么说，在那里除了干活之外就是吃饭！只要活干得利索，肚子一整天都是饱的！”
“听他说的，真是羡慕死我啊，后来他戍边回乡，又发了足够的粮食，让他在路上不至于忍受饥饿，来到他同乡的村中，又遇到村里赈灾，他路过时装作乞丐，又蹭了一顿饱饭！”
“哎，听到他这些经历，真是羡煞我也！本来我们村中一帮汉子已经决定都想学他，也出去闯荡一番，可是不巧，遇到赵佗征兵，可不就被征过来了！”
“要说也是运气不好，我们村那个地方要南不南，要北不北，能被赵佗搜刮到，要是再往北边一点，就不归赵佗管咯！”
说完，瘦弱汉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幻想自己吃到足量的粮食，而不是这稀得只能看到几粒黍米的溪水粥。
听他说完，首领陷入了沉默。
其他人一窝蜂的涌上来，不只是大眼睛部落，各个地方的士卒都跑过来，大家相处一个多月，虽然因为人太多并未太过熟识，但也勉强混个脸熟，这时都来问他。
“吴圩，你说的是真的吗？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秦王真有这么好，动不动就开粮仓发粮食？”
“啧啧，要是真有这么好，我也过去混去，谁出门不就为一顿饱饭啊，把脑袋悬到裤腰带上也是吃饱，戍边也是吃饱，当乞丐也是吃饱，那我也当乞丐去！”
一帮人议论纷纷，啧啧称奇，羡慕的心里一阵酸溜溜。
瘦弱汉子，名叫李圩的人道：“我当时也不信啊！可是我那同乡的身材骗不了人，出门时他跟我一样瘦骨嶙峋的，回来时就壮了一大圈，割起麦子来哗哗有力，这哪是能骗人的？”
听到他的话，大家下意识的去看向他的身材。
确实，他的身材简直算是士卒里最弱的一批，看到他这个模样，谁能想到他的同乡，出去一圈就能吃得膀大腰圆？
见到这一幕，大家眼睛都泛绿了，嘴里流着哈喇子，下意识的揉了揉肚子。
这次送过来的粮食，说少是真少，熬出来的粥很稀，还好这里有一条山溪，水够用，多放点水，大家还是能吃个水饱的。
可是真要把自己吃胖，那得花多少粮食啊？！
李圩说的那个地方，哪里是人间啊，那简直是天堂！
听到这里，大家该懂的差不多都懂了。
于是开始议论起来。
“要我说，我们不如也去李圩村庄，具体问问那个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吃胖了，要是如此，我们就跟着他的路去走一遍，去戍边，乞讨，都好啊！”
有人直接提议，听到这个消息的人，眼睛都亮起来。
但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不划算，你没听到吴吕说吗？大部队运粮队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吃顿饱饭！”
“屁，你真信啊，那吴吕就是个奸细，还大部队运粮队，屁都没有！”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肌肉遒劲，满脸胡须的大汉拿起铁头木枪：“你们在这里耗着吧，兄弟我先走了，李圩你给我带路，去你村庄！”
李圩一听，立刻摆手：“胡哥，不可不可，去不得！”
开玩笑，这么多的壮汉，把这些人往他村庄里领，岂不是虎入羊群，他就是村里的罪人！
没想到，胡须大汉名叫胡哥的走过来，一把拎起李圩衣领，另外一只手握紧拳头，对紧他的面门：“带不带路？”
“诶，我带路，我带路！”李圩没办法了，只能点头哈腰的同意。
胡哥抓住李圩的手就往外走。
这时，眼见李圩要走，其他人急了。
李圩是唯一知道村庄位置的人，他走了，就没人能带路了。
“哎，等等，我也去。”
“我也去，我也去。”
一个个的人站起来，跟着李圩往山下走。
大眼睛年轻人见到这一幕有些着急，看向首领。
首领石沉见状，下达命令。
“我们也去！”
“好咧！”大眼睛年轻人石青兴高采烈，带着一帮大眼睛的族人，全部跟着李圩去了。
大眼睛一批人走了，山上剩下的人就越来越少，加上大家都有从众性，反正是去看看李圩所说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再回来也不迟。
那谢飞从南海郡来长沙郡，就算最快的马也得十天半个月，他们不急。
于是，走的人越来越多，细细碎碎的，山上竟然只有几个老人还在。
接着，缓慢地，这几个老者也慢慢移步，往山下走去。
山对面，王离驻扎的营帐中，斥候发现对面大规模的军队移动，帮忙的马上报告给王离。
王离听完，面露疑惑，随即又十分震惊：“你是说，他们的军队全部下山，散乱走了？”
“是的将军，他们走的方向更奇怪，那边荒无人烟，根本没有必要派兵驻扎，他们行走的步伐也毫无规整性，十分混乱，就好像……解散了一般。”
说到这里，那士卒心中一晒，解散？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群看起来十分一般的军队，里面全是毛头小子和老弱病残，一开始根本毫无战力，但就是这群士卒组成的军队，居然硬生生的把他们阻击在山北一个多月！
眼看着越来越急，将军都要无法跟陛下交差了，这时候南边的军队解散？
这简直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母猪会上树，天上撒银子一般，让人无法理解，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却没想到，王离听完，仰天长笑。
“张良，张良，你到底是何许人也？！”
“当真是鬼斧神工，足智多谋，近乎鬼仙啊！”
王离一脸兴奋，猜测到是张良的反间计成功了，竟然成功离间了韩信和赵佗，让韩信的军队解散！
这可真是太棒了啊！
“士兵下山的过程中，你有看到他们的将军韩信吗？”
王离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含笑问斥候。
“啊，这个，好像确实没有看到韩信，将军，你怎么知道？”
“哈哈，韩信不足忧矣！”
王离又是一阵大笑，道：“再观察几天，我们就能挺过这座大山，向赵佗进发了！”
斥候闻言，依旧十分不解，但听到王离的话，觉得不明觉厉，也跟着笑起来。
这时，他听到王离的自言自语。
“赵佗啊，你失去了韩信，是你最大的失误，那么这位千古一将，就由大秦来为你接受吧！”
听到这句话，斥候心中一跳。
韩信到底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被王离将军称之为千古一将！
这种称呼，连王将军自己，都未必配得上啊！
恐怕只有昔日王翦将军能称得上千古一将吧！
王离营寨对面，昔日韩军驻扎的山上，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几个老兵也慢腾腾的下山，走到了隔壁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里炊烟袅袅，有黍米的香气传来，老人们闻到这香气，都是一阵激动，加快了脚步。
掀开一个帘子，几个老人走进去，看到坐在桌子上的一个人，都拱手行礼。
“吴公。”
那人抬头，正是吴吕。
“哈哈，几位下来见我，想必事情已经办成了？”
老人们闻言得意一笑：“我们几人都是从尸山火海里走过来的，但凡我们想做的事，哪里有做不成的？”
“是啊，吴公但且放心，经过我们几人的劝说，韩信旧部如今对谢飞是十分惧怕，如今已全部散了，绝对不可能再回来！”
几人信誓旦旦，打包票的说道。
“噢，散了，他们都散去哪了？”
吴吕问。
“听说要去一个人的村庄，去大秦戍边呢！”
“去戍边？”
听到这里，吴吕脸上一阵怪异。
他没有想到，那些人离开之后，居然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思索过后，吴吕自然明白，这是因为如今戍边的待遇很好，基本上能吃饱肚子。
但是，这些人就这么容易投敌了？是不是有些太轻易了？
要知道，前面一两个月，这些人可都在跟大秦的军队对抗。
哎！
吴吕叹气，他还是小看了粮食的威力啊！
果然，远在咸阳的那位陛下，才是最强大的人，深思熟虑，早已考虑好了根本问题。
在别人为了一个将领，一支军队苦心造诣，挠白了头发的时候，陛下先解决粮食问题，直接用粮食，就引得天下归心了。
陛下啊，心思远在众人之上，不走小人之道，而走圣人之道，真是不得不服！
“好，既然事情已经办成，答应你们的要求，我全部都会兑现，你们可以回村养老，以后一辈子由大秦供养，衣食无忧。”
吴吕说道。
几个老人听了，脸上无比高兴，他们之前表演的那么卖力，还说那是最后一顿粥了，马上就要被谢飞害死，边说话都要边喝粥，不就是为了如今吗？
现在，可算成了！
如今大秦善待百姓，尤其是老人，这位大秦奸细，想来也是值得相信。
主要是，他们不相信此人又能如何？人生总要拼一次！
韩信已走，再不拼，他们就无路可走了！
等待他们回到村中，真的得到了秦朝许诺的粮食和衣物，他们才无比感慨，幸好，当初拼了！
吴吕得到了老人们的回复，又回去跟张良回话。
而这一切的计策，自然都是张良谋划的。
将韩信的军队散去，也是张良计划中的一环，为的就是日后说服韩信，投靠大秦。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散掉这些军队，再找其中跟韩信相熟的部分人，将其说服入秦，再用他们去游说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