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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回忆,少年君延,青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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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屋内烛火燃尽, 一片幽暗。

章郢拥被侧躺,怀中青钰睡得香甜,发丝沾着汗黏在脸侧,脸上还隐约残留着泪痕, 身上不着寸缕, 胸口锁骨还隐约残留着淡淡淤青。

方才她一直在哭哭啼啼的,娇气得很。

不过他喜欢。

章郢将她揽紧, 低头怜惜地亲了亲她的眼皮, 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眸『色』明亮。

拥有她,如此才让他心安。

让她记着被他占据的滋味儿, 让她只能做他的女人, 让她蜷缩在他的怀里睡觉, 哪怕睡着了, 也是全身心地信任着他, 任由他这样抱着。

他这样慢慢想着,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往上扬,唇边笑容深深,自己也未曾意识到自己此刻竟是如此高兴。

阿钰,他的阿钰。

亲一下还不够,他复又低头, 在她颈边深深吸了口气,青钰睡得沉,饶是如此, 也不曾醒来。

这一睡,便一直睡到了天黑。

青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紧紧地抱着章郢,脸颊贴着他的心口,一副要黏在他身上的架势,章郢一只手臂横在她腰侧,将她牢牢困在自己身边,她哪怕是想动,也难以动上分毫。

浑身难受,好像被骨头被拆过一般,身上酸酸软软,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疲乏的很。

思绪回笼,白日到底干了何事,还历历在目——

他步步将她攻陷,她泣不成声,拽着他的衣袖哭,又抱着他哭,就求他轻一点儿。

他温柔地低头亲她,说些好听的话哄她。

他还诱导她,说些不太雅观的话来。

青钰越想,耳根越是红了个彻底,又有些恼,恼的却不是他,而是自己,到底是自己不够坚决,每次打定主意不要理他,想要多将他晾上几日,却总是无法坚守底线。

她恨不得此刻就伸手,狠狠将章郢锤一下泄愤,可到底心软,软得一塌糊涂……

这是她的夫君啊。

无论是君延,还是章郢,夫君便是夫君,就是她爱之人,亦是爱她之人。

她还能怎么办呢,气不起来,狠心又狠心不下,只怪她太没有原则,一碰上他,便总是如此好哄……世人皆知长宁公主是如何的难以相处,可表面上再如何冷漠,实际上呢,只有她自己一清二楚,自己是有多不堪一击。

青钰只觉身上酸酸疼疼的,浑身累得很,便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梦,便好似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坤泰二十三年的冬日,她那时候,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年纪,正是豆蔻年华,失忆的小姑娘青钰刚刚认识少年君延。

那年的某日,南乡县郊外的宅邸里,树梢头落下一片白雪,稳稳地砸在小姑娘的脑袋上,十三岁的青钰梳着简单的发辫,一身淡粉衣裙,正抱着一件狐裘,沿着墙角鬼鬼祟祟地站着,猝不及防被这样砸了满头雪,便甩了甩脑袋,狼狈地蹲了下来。

好冷。

她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边,只将怀中的狐裘抱得更紧了,她的身后,是恩人的书房,恩人在书房议事,素来不喜打扰。其实书房也是不让靠近的,但今日的下人畏冷,不甚专心把守,倒叫这娇小的姑娘混了进来。

青钰捂着鼻子,小小地打了个喷嚏,怕风雪吹到自己,便悄悄钻到草丛里去。

她想:我要等到恩人出来,当面对他道谢。这个念头刚出现没多久,她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青钰仍旧坐在那处。面前蹲着个梳着小髻的青衣女子,那女子见她醒了,倒是微笑道:“好妹妹,你在这处做什么呢?”

青钰小声答:“我想见恩人,可是他们不放我进去。”

那女子了然,掩唇一笑,抬手指了指书房大门方向,道:“方才公子已经出去了,见你在这儿睡着,才叫我来叫你呢。”

青钰的眼睛亮了亮。

她生得极为漂亮,眸子亮起来时,莹亮剔透如上好的玉石,那女子感到惊奇,不知公子怎的捡来这样一位小美人,当下微笑道:“随我走罢,公子此刻正在湖心水榭处抚琴。”

青钰随着她过去,一路低着头,有些忐忑,远远却听见悠扬琴声,宛若古木疏桐,高山流水,绕梁不绝,在这粼粼湖波之上,激起一片清雅涟漪。

俗话说得好,近乡情怯,这翩然俊雅的少年郎,偏就如此凑巧,成了她记忆中唯一一个鲜活的人,青钰在亭外驻足,竟生出一丝丝怯懦感来。身后的女子笑着将她推攘了一把,青钰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一把就扑倒在这少年的脚边。

琴声戛然而止。

少年低眼望了她一眼,淡淡道:“见我作甚?”

青钰狼狈地趴在地上,抱紧怀中的衣裳,慢慢站了起来,她耐心梳好的头发『乱』了,她刻意捋好的裙摆也有了褶皱,她委屈地咬了咬下唇,低声道:“我是来向恩人道谢的。”

少年笑了一声,微微探出冰凉的手指,将她的下巴捏住,抬起她的脸瞧了瞧,他笑道:“我爱瞧美人,若不是见你生得好看,或许也不会救你。”

青钰的脸红了红,又白了白,茫然地望着他。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玩世不恭,随意到好像她便是他随手摘的一株花儿,因那花儿开得正好,才起了兴致采上一采,于他无任何麻烦之处,不过是个无聊时的消遣罢了。可他的漫不经心却成了她心上的印记,她却记着他的随手一采,记了整整一月。

一月之前,她昏『迷』在山崖下,睁开眼便瞧到这少年坐在马车边,斜眼望了过来,朝她笑道:“倒是个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我差人送你回家。”

青钰只看着他不说话。

她失忆了,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就好像是天意,那日也是大雪,孤苦伶仃的姑娘不可能独自生存下来,于是她求着他把他带在身边,但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瞧到过他了。

青钰今日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恩人,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惨遭母亲抛弃,可对母亲的味道,仍旧是眷恋着的。更何况,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也是第一个对她施以援手的人。

青钰不管他如何说,坚信了他是这样的好,便只道:“恩人救我,于恩人,不过是连记起都没有必要的小事,可于我,却是顶顶重要的大事。我要向恩人道谢,也是因我的感激,恩人不需要放在心上,我放在心上就好啦。”

她说着,把怀中的暖和的狐裘递给他,仰着小脸朝他笑。

少年扬眉,却不接,问道:“你亲手做的?”

她说:“狐狸皮是我用一个月的刺绣换的银两买的,旁的是我做的,恩人不要嫌弃。”

少年接过狐裘,略略抚了抚,却冷淡地掷开道:“这种粗陋之处,有何用处。”

他冷然起身,拂袖翩然而去。身后的婢女连忙过来搬琴,她们搬琴的动作小心翼翼,宛若捧着至宝,却将那狐裘无情地踩在脚下,青钰站在原地,黯然极了,转身瞧了瞧少年修长的背影,却又『露』出笑容来。

她瞧了他便开心,无论他如何态度,在她的眼里,他接受便是因为他的善良,他不接受亦是无可厚非的,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一月之前,她以为他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今日细细看过,她的恩人,竟也是风雅之人。

随他高贵,随他瞧她不起,青钰还是讨厌不起来他。

后来,青钰回了住处,她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嘲笑她,但是她不在意,她等在书房外,用着侍卫允许的最近距离,只要那少年一出来,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她,可他不曾出来,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在里面呆到深夜。

青钰在心里记住:恩人日理万机,他总是呆在书房里。

随后,她又想: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少年不喜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书房周围俱种的普通乔木,连一株花的都没有。不知情的青钰却将寒梅枝折了放在雪地里,将粉红花瓣铺了一路,白雪里红蕊凄美,煞为惹眼,竟让不少侍从驻足。

少年不喜吵闹,青钰以为他喜欢抚琴,自然也喜欢大自然的鸟雀声,她在院外,将喜鹊往他的窗外引,镇日叽叽喳喳,吵闹不休。

少年喜欢独来独往,不喜侍从随身伺候,可每日走出书房,便能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那人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实则裙踞的一角从树后泄『露』出来,好不高调。

他终于生气了。

冷然下令,侍卫将青钰五花大绑,丢到了他的跟前,青钰狼狈地滚落在雪地里,拼命低着头,不让他瞧见她的脸,少年冷着脸端详片刻,还是有些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她说:“我今日起得晚了,便来不及洗脸便跑出来了,我不想让你看到脏兮兮的我。”

少年:“……”

他唯一一次觉得有趣,索『性』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将她的脸强硬的抬起来,好一张满是雪的苍白小脸,果真不太好看,少年也不嫌脏,只问她:“之前的梅花枝,是你做的?”

青钰:“是。”

“那喜鹊巢,也是你放的?”他眯了眯眼,笑得有了几分危险。

“是呀。”

真是好的很,他当是谁这么不知死活,原来竟是这丫头,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了力,眼神透出冰冷杀意,比这片雪地还要让人战栗,青钰却好像看不出来,只盯着他问道:“你喜欢吗?”

她的眼睛清澈无比,倒映着她眼中的她,少年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能单纯无暇地如她一样。

他看尽世间恶意,面对这一双眼睛,只觉心里猛地被撞了一下。

他冷冷放开她,起身道:“带走,关起来,不许松绑。”

青钰被关到了柴房里。

他们不给她吃的,也不给她水喝,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非但没有讨他的欢心,还惹他生气了。可她还是想见他,她站起来,蹦着被绑起来的双脚到了门边,探头探脑,什么也看不到。

她的世界,只有这狭小的方寸之地,只能透过那门缝去寻找他的身影。可他的世界如此辽阔,她对他不过一知半解,只能希望他能回头多瞧她一眼。

青钰发现自己,深深地喜欢上他了,没有理由的。

少年并没有将她饿死。

他在她饿得两眼发晕之时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道:“我不养闲人,救你已是破例,我给你一些银两,你便离开罢。”

她小声道:“我可以不做闲人。”

少年冷笑道:“你能有何用?我不缺侍女,不缺厨子,你一介弱女子,还能做甚?”

她想了想,忽然想起前几天偷听的侍卫私底下的谈话,他们说公子缺个夫人,便认真地回答少年道:“暖床可好?”

少年哑口无言。

青钰认真地分析道:“你瞧我,虽然长得不算绝『色』,可厨房里的月儿姐姐说我好看。我年纪不大,想必失忆之前也未曾跟过别人,至于旁的,我虽然不懂,但我可以学,我这样喜欢你,什么都可以学。”

少年『露』出了厌恶之『色』来,怎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肖想着他?还一副如此无辜的神情?他蓦地站起身来,冷冰冰道:“当初何必救你。”

青钰不想惹他生气,看他变脸,连忙补救道:“若你不想,也可不必,我只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你的快乐是第一位。”

她说得如此真诚,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尽是倒映着他的模样。

少年眼中的冷意消弭些许,有些奇怪地打量着她。

他觉得她大概脑子坏掉了,怎么会有人,心思这样简单,这样直白,这样到处碰壁,还不长记『性』呢?万一他是坏人呢?万一他是花心之徒呢?她就什么后果都不曾考虑吗?

青钰见他望着自己,便开心极了,『露』出一抹笑容来,两靥梨涡浅浅,好不可爱。

他古怪道:“你还这么小,小丫头,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她被五花大绑,还是蹭着墙壁站了起来,蹦蹦跳跳到了他身边,认真道:“就是看见你就很开心,可是不知道要怎样接近你。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于我的意义也是如此。”

因为这个世界都是陌生的,只有他是真实的,哪怕他冰冷,他不甚好接触,他高傲不可一世,可她还是觉得,他就好像是她的亲人一般,能让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就算是坏人,什么叫做坏人?什么又叫做好人呢?

坏人好人应是相对而言,青钰只是单纯地喜欢他,那么他就是她的好人。

少年听她这样说,本面『露』恻隐之心,待她的态度好了许多,可待他看到她的这双眼睛,又面『露』冰冷和厌恶,冷笑道:“不知所谓。”

他再次离开,留下望着他的背影怅然的青钰。

青钰饿晕过去了。

饿晕之时,她不曾想到,她的一番话原是将他打动的,可他不喜欢至纯至善之人,或者说,深深的厌恶便是深深的喜欢,因为太好,所以排斥,她好像一个漩涡,一不留神,便可将他彻彻底底地拽下去,永陷其中。

那是一月之后的深夜。

黑夜无云,一轮满月当空悬挂,青钰在黑暗的角落,发现了受伤的他。

他捂着肩头,眼神冰冷,不许她碰。青钰跑回去拿剪子布条『药』膏,又匆匆地跑了过来,要为他包扎伤口,他却冷冷道:“就站在那里,再敢靠近一步,我便杀了你。”

青钰只好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蹲坐在不远处,瞧着他。

他受伤了,可是不知是谁可以伤害他。受伤时的恩人,依旧这般好看,不许人靠近的样子,就像是凶狠又没有杀伤力的小兽,青钰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了,忍不住弯唇『露』出一口白糯糯的牙来。

少年冷笑道:“你笑什么,见我受伤,如此开心?”

“恩人误会啦。”小姑娘认真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原来只有这种时候,你才是允许我靠近的。”

少年沉默了。

青钰趁他垂眸,悄悄蹭得近了一点,把装『药』的瓷瓶往他跟前推了推,“要不……恩人,你先上『药』止血。”

他抬眼看来,她连忙将小手一缩,认真望着他,眸光流转。

少年说:“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青钰重重点头,“喜欢!”

少年哑然,又说:“既然喜欢,为何见我受伤不哭,还笑得这般灿烂?”

她呆住了,“我应该哭吗?”

他却笑了,“也不该。只是我从前家中,总有一群人,但凡一点小事,便能哭哭啼啼,好不烦人。你和她们不一样。”

青钰想了想,说道:“我好高兴。”

他奇道:“高兴什么?”

“你说我不一样。”她眉眼弯弯,道:“既然我在你眼里,有与众不同之处,便说明你记住我啦。虽然你不喜欢我,可你能这样将我记得深刻,我也很开心。”

少年不由得轻骂:“你这傻姑娘。”

青钰只管笑。

这无边暗夜,偌大宅邸的草丛一角,一时竟有股难言的静谧安然。

少年发现,她的眼睛,其实也很漂亮,并不那么令人讨厌。

尤其是她望着他的时候,怎会有人的眼睛,如此晶莹剔透,倒映着满满的他呢?

连他都能看得清,她有多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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