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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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无耻，你还是鼻祖！”苏洛衣可是一点儿都没打算给他面子。从那次在皇宫偶遇，她就知道他的狠，他的绝。即使她现在故做软弱，也只是白白让他笑话。
千夜绯羽不怒反笑：“你这丫头嘴巴倒是厉害。”
只是下刻，千夜绯羽已经欺身上前，紧贴着苏洛衣，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媚声说道：“不过朕劝你以后还是收敛点儿。”
苏洛衣正欲回口，突然，一股凌厉的气势压向两人，怕是三尺内的花草，都不禁低了头。下一秒，苏洛衣已被拉入一个坚实的怀抱，还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白衣银发，容貌绝伦，此人不是千夜倾泠又是谁？
“皇兄！”千夜倾泠一惯温柔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冷冽，搂着苏洛衣的手又紧了紧。
千夜绯羽嘴角勾起一抹高深的笑意，轻轻地往后一靠，斜倚在假山上，向千夜倾泠挑了挑眉，“怎么，见到朕连行礼都忘了？”
见君不拜，乃死罪！
苏洛衣顿时有些紧张，或许她可以不在乎那么多的礼节，因为不管怎么样，千夜绯羽若是真想对付她只是一句话。
但是千夜倾泠不同，他一朝皇爷，一个有着极大分量的王爷。而千夜绯羽为了巩固他的地位，想要杀千夜倾泠必定需要一个借口。而今日千夜倾泠为了她而对千夜绯羽无礼，无疑给了千夜绯羽这样一个机会。
反观千夜倾泠，他的眼中毫无惧意，褪去了一惯的温和外表。此刻他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凌厉气势竟丝毫不亚于千夜绯羽。
手，握紧了拳头，然后又缓缓松开，深呼了几口气。终于“扑通”一声，他的脚好似是狠狠地砸在地面。只是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连着那一声“扑通”，有什么东西直击苏洛衣的心房。突然，鼻子有些酸涩。若不是因为她，千夜倾泠今天便不会受这样的屈辱。
若是平常，即使千夜绯羽是皇帝，碍于面子和兄弟情谊，他也不会真的太为难千夜倾泠。而今天，他是在警告她，警告她他皇帝的威严无可侵犯。
只是他为何要采用这样一种方式，直接针对她不是更好么？
“朕只是开个玩笑，皇弟又何必如此认真呢。”说着就要去扶千夜倾泠。
苏洛衣心中一阵冷笑，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虚伪。
“皇兄，臣弟还有事，就不招待皇兄了。”千夜倾泠直接下了逐客令。
待千夜绯羽走之后，千夜倾泠强撑着的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这时，苏洛衣才注意到千夜倾泠面色惨白，双唇干裂，毫无血色，细密的汗珠还挂在面上。额头青筋暴起，手已紧紧地握成拳头，像是忍受了剧大痛苦般。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鲜红的血丝染在干裂的嘴唇上，顺着唇纹滴下。
此刻的千夜倾泠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光鲜亮丽。
“千夜倾泠，你怎么样？”苏洛衣拍着千夜倾泠的脸庞，焦急地问道。
“没事。”虚弱的音符刚刚滑落，那个男子便昏迷了过去。
转眼，已是两日后。
六月，才刚刚到来，窗外云卷云舒，阳光明媚。透过窗户飘进来，洒在那素淡而不失高雅的床幔上，映出淡淡的柔和光晕。此刻，屋内竟是那样的安静，好似出尘的仙境。一如床上那位绝色的男子。
只见男子眉目如画，容貌绝伦，无与伦比，那一身的儒雅清俊好似谪仙。偶尔飘进来了清风，掀起男子飞扬的银发，更显飘逸出尘。可是那双温柔的眼眸之下却掩藏着凌厉的锋芒，内敛却锐利。
“王爷，此次为何提前回来了？”王爷每月十五都要忍受剧大的折磨，身体极其虚弱。所以以前在那之后都会到西郊的清心苑去静养几天，这次提前回来也确实让他很担心。
千夜倾泠没有说话，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丝幔轻轻地空中飘动。精致炉鼎里熏香袅袅青烟升起，更加如梦似幻。
他为何会这么早回来？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隐隐地想要回来。突然，一张清秀美丽的小脸印入眼前，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起。
良久，千夜倾泠终是没有说话，只是眼光愈加柔和了。
千夜倾泠轻轻地靠在床头，已有些乏了，正欲阖目养神，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目光清明。
“秦烬，这两天是你在照顾本王？”声音里竟隐着几丝期盼，还有几丝无言的紧张。
“是。”
千夜倾泠突然有些酸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感觉心间空空的，一种很陌生的感觉袭卷了他的全身。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下保护色的人，但是听到这些也不免有些怅然。
她的眼里很清，很澈，甚至清澈到绝然，装不下任何东西，亦包括他。
虽然她一直笑着，可是那笑很假，是一种面具的笑，与他，是那么地相似。
他与她，都一样，有着一颗冰冷的心。那是一种受过伤之后便不愿再相信的绝望。
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他对她本不是真心，他又何必在乎这些。此时，千夜倾泠的面色又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王爷，不过怜儿姑娘每天都会来给王爷送饭，陪着王爷。”
千夜倾泠不喜欢女子触碰，所以他没有贴身丫鬟伺候。以前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的，只是没想到此次伤得如此之重。所以这次自然是秦烬在照顾了。
千夜倾泠刚才还黯淡的眸子顿时华光初绽，似欣喜，似狂乱。烦闷的心情一扫面光，好似外面瞬间又从了阴霾阵阵变得晴天明朗。
抬头，看到秦烬嘴角那一抹还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千夜倾泠俊眉一挑，双眸笑意未减，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光芒。
秦烬打了个寒颤，忙整了整面色。再次抬起头，秦烬脸上多了一分沉重，“王爷，您似乎真的对怜儿姑娘动心了。”
惹是真的动心，便要认清，他不想以后王爷后悔。
有些东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千夜倾泠全身剧震，手也有那么一瞬间僵持在空中，各种复杂的情绪地眼前闪过，挣扎着，矛盾着。最后终是化为了一缕幽暗的目光。
“不可能，本王绝对不喜欢任何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安，狂躁，还有隐忍的怒气。
秦烬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王爷能找到心中的那个女子他会为他高兴。可是看到王爷现在，他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有些刻骨的仇恨是无法忘记的。
屋里很静，似乎只余下轻烟飘过空气的声音，良久。
“秦烬，你跟了本王多少年了？”他的声音很飘渺，一如他现在的神色，找不到任何焦距。
“回王爷，自王爷四岁那年属下就一直跟着王爷。”
四岁那年，王爷还是个孩子，却要忍受那样大的痛苦。从此，那个男孩每天痛受着各种折磨，明明还那么小，却要背负那么多。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秦烬，你应该是最了解本王的。”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润清越，低沉而暗哑，增添了几分哀伤和破空的苍凉，仿佛世界已然无光，只剩下灰色的梦魇。
秦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退下了。屋子里便只剩下那个清愁而冷然的男子。
千夜倾泠眼眸微闭，是真的动心了吗？可是他又真的有心吗？
手，缓缓地抚上左胸，身体的冰冷令他不禁心神一怔。他感受到了那个跳动的东西，可是却没有任何温度。一如他的人，虽然笑着，可是骨子里却是冷情的。
这么多年的痛苦、仇恨、隐忍，他早就炼就了一颗如钢铁般坚硬冷凛的心。又或者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心，只能称之为石头或者坚冰。
他本该清亮如水的双眸此刻一片血红，充满暴戾，幻化为毁天灭地的仇恨。如修罗一般，他要整个世界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
突然，那张清丽脱俗，还带着几分俏皮的小脸涌现在眼前。那笑，愈加灿烂，晃得千夜倾泠眸光一滞。
她总是会故意给他找麻烦，然后还在一旁很没良心地咯咯直笑。
她总是在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不仅不会显得狡猾，更添了一抹可爱。
她明明很害怕，却仍旧倔强地抬起头。
他背着她一起走在小路上，晚霞映空。
可是看到她明明眸底掩着冷情，却又勉强微笑。他突然觉得那笑很刺眼，不知是因为跟他太像，还是因为不忍。
突然，大片大片的腥红又涌入了千夜倾泠的脑海中。刚刚还有些许柔情的眼眸顿时一片狂风暴雨，倾泻而下。是愤，是悲，是怒，是痛——
男人的叫喊声，女人的痛呼声，大颗大颗的头颅混着滚烫的鲜血，铺满了断头台。
血，流了一地，那些头颅上，双珠瞪得老大，像是盯着那些监斩的人，又像是盯着天。死不瞑目，天理何在，是不甘，是冲天的怨气，似要粉碎世界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