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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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阿哥……”
女子娇弱的声音里含着棉糯, 声音清甜的像是水乡之间的江南女子。
吴侬软语, 带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
胤禛原本往前的脚步停住,下意识的转过头。天冷, 下午的时候又起了风, 他身穿一件藏蓝『色』的如意云纹蟒袍,外披了一件黑『色』的貂『毛』大氅。
身姿挺拔,负手而立。
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修饰,面『色』却格外的清冷 ,眼神淡淡的打过来, 让鸢尾整个人心下一抖。
四阿哥的气质太冷,瞧过来的眼神里更是没有一丝的温度, 毫无防备的落在她身上,就像是被阴暗的动物掐住了咽喉, 让人瞬间说不出话来。
“姑娘是哪个宫里的,拦我们四阿哥的路做什么?”苏培盛瞧了一眼自家爷, 又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个年纪不大的宫女, 生的也不过是清秀, 浑身上下皮包着骨头, 都没几两肉。他摇摇头, 这姑娘瞧着不如何, 胆子倒是大。
居然敢拦自家爷的路,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鸢尾一开口,差点儿吓的心从胸口跳出去。
大着胆子抬起头四阿哥的脸上瞧了一眼,四阿哥的样貌生的是极好的, 风流倜傥,面容英俊。
他的五官像极了生母德妃,虽面『色』清冷但却是眉目清秀,仪表堂堂,若不是浑身太过冰冷,只怕这张脸用唇红齿白的小少年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一时间看愣了眼,以前竟不知四阿哥生的这般俊朗。
“奴……奴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胤禛一双眉心拧起来,他面如冠,气质清冷却不失儒雅,此时冷眼瞧着有些不耐烦。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揉』了『揉』眉心抬脚往前走去。
今年雪下的大,蒙古那边冻死了不少的牛羊,今日大早传来的折子,说是要将几年的供奉少三成。
皇阿玛发了火,这事自然要与使臣周旋……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心中着急脚步却依旧不疾不徐。
身后的鸢尾瞧见四阿哥快要走出视线了,一下慌了神,咬了咬牙鼓起胆子冲出去,一把跪在四阿哥脚下:“四阿哥救我!”
情急之下,她忘了伪装声音,胤禛最后一丝耐烦也烟消云散,抬脚从她身边跨过,冷冷道:“滚下去——”
他不能走,他若是走了,今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救自己了。
想到这,鸢尾一把抓住他的脚,胸口挂着的玉佩颤了颤,简单的和田玉圆形玉佩上面雕刻着鱼戏莲叶纹,底端坠着大红『色』的璎珞。
玉佩的下方,三颗碧绿『色』的翡翠珠串泛着幽蓝『色』的光。
胤禛的目光瞬间落在那玉佩上。
苏培盛吓一跳,连忙伸手将人拉开:“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这……”他还没说完,却听见头顶一声淡淡的声音:“滚开。”
“听见没有,”苏培盛掐着尖细的嗓音得意道:“爷让你滚开。”
才刚说完,就见一双手从身后伸出来,掐着他的手臂就往旁边扯,苏培盛没反应过来,脚步跟着往后踉跄了几步。
随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的爷。
只见四阿哥高大的身子往下弯,平日里清冷的声音居然带着些颤抖,他一把将玉佩从她胸口上扯下来,修长的十指捏的都有些泛白。
“哪来的?”他厉声一呵。
鸢尾心下一松,知道这是成了。书中就描写过,四阿哥当时就是凭借这枚玉佩找到的盛琼华。
谁人知道,外表清冷不顾一切的四阿哥,内里居然存着一个人,小心翼翼,简直是放在心尖尖儿上。
她一边仰起头,将眼中的嫉妒压下去,一边颤巍巍的道:“回四爷,这玉佩是奴婢的。”她说着,伸出手,试探的想从他手中抽出。
胤禛的手却抓的紧紧的,手指泛着白丝毫都不松一点。
指腹摩擦着玉佩上的纹路,这浮雕样式简单,但是相同的璎珞手法,一样的碧蓝『色』翡翠 ,几样加其起来,与他当初见过的那枚简直一模一样。
他指腹顺着那三颗珠子转了一圈,冷声道:“爷再问你一次,这玉佩是谁的?”
鸢尾知道,成与不成就靠这一步了,她扬起头,紧张却坚定道:“是奴婢的,家中长辈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玉暖日生烟。”
她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璎珞上的珠串,笑着道:“这玉和珠天生就该是放在一起的。”
女人浅笑的声音里含着娇糯,又细又长像是烟花三月的江南。
胤禛闭上眼睛,抓着玉佩的手收紧。
全对!几年之前,他也听过这一模一样的话,记忆力小姑娘雪团一样的可爱,勾起嘴角微微笑起,眼睛像是月牙。
他回过神来,看着身下分外瘦弱的人。
清冷的目光如炬,燥的鸢尾下意识的低下头,她知道,漂亮动人的盛玉淑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只用这副瘦弱不过是清秀的身体。
她只能是鸢尾。
果然,她在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惦记了好几年的人,却是生的其貌不扬,他应当是失望的吧?
然而,片刻之后四阿哥却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浅『色』的薄唇往上勾起,就像是融化了的冬雪,浑身上下的清冷气息全部拂去,整个人都变得温润如玉起来。
一边的苏培盛看着,双眼瞪大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就见自家爷弯下腰,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她『揉』了『揉』眼睛,听见四爷道:“姑娘是哪个宫中的宫女?”
活见鬼了!爷何时有这样好脾气过!
盛玉淑也是异样的受宠若惊,历史上四阿哥喜怒无常,待人冰冷,没想到四阿哥对她的态度如此的温和。
仅仅只是因为,那枚与盛琼华一模一样的玉佩。
她又嫉妒,却又得意,四阿哥的恩宠,日后的皇上,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过容易。她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压抑住激动的心跳。
“多……多谢四阿哥。”
胤禛垂眸看着身边的人,“哪个宫里的?”盛玉淑涨红了脸,小心着回:“回四阿哥,奴婢是钟粹宫的,唤做鸢尾。”
他点了点头。
两人离得近,盛玉淑甚至都能闻见四阿哥身上淡淡的香味,冷冽又清淡,像是雪后的梅花香,清凌凌却又带着是迎面而来的霸气。
她不知为何,红了脸。
“这枚玉佩能否让爷带回?”刚刚清冷的声音此时却带着温和,盛玉淑只觉得心口变得一阵酥麻,等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点了头。
瞧见四阿哥对她温顺的模样,她忽然间就大了胆。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住他的大氅。四阿哥忽然转过头,俊朗的脸上眉心一挑,她红了脸连忙低下,害羞又支支吾的道:“何……何时还给奴婢?”
四阿哥喉咙一滚,低笑一声,低着头的嗓音若有若无:“你说呢?”
面前的人负手而立,面容英俊。
她不敢抬头看他:“三日……”喉咙一滚,连忙道:“三日之后,奴婢在这等四爷。”
四阿哥低笑一声,回了声好。
宫中的甬道狭小又悠长,红墙碧瓦下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盛玉淑才收回目光。
路上,苏培盛不止一次回头看。
他一脸纠结,看着身后的四阿哥,不懂自家爷到底是看中了那宫女什么,府中的福晋,格格虽然不多,但哪一个不比刚刚那宫女好看?
可爷何时待人这般的好眼『色』过?
他为难又纠结,一双眼睛也四处『乱』看,心思出神的都要同手同叫脚了。
等出了宫门,他总算是忍不住,回头问:“爷,您当真……”爷平日里待人素来都是千里之外,那虽是个宫女,可到底还是在后宫。
若是被有心人知晓……
苏培盛眼睛一横,嘴巴一抿:“您当真喜欢那宫女?”
正前方,胤禛听闻停下脚步,握住玉佩的手死死用力却又骤然放开,他动作轻缓,甚至算的上温柔的在那玉佩上抚了抚 。
“呵——”可喉咙一滚,却发出一声讥讽,眼帘下漆黑如墨的眼珠子里全是嘲弄。
一边的苏培盛瞧见这模样,惊讶的挠了挠脑袋,腹诽:爷这模样不像是喜欢啊,浑身的气息压抑的『逼』人,瞧着甚至是咬牙切齿的恨。
可刚说完,却见爷动作轻柔的将玉佩放入怀中。
苏培盛这下是当真糊涂了,“爷?”胤禛闭上眼睛,浑浊一片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一道俏丽的身影。
她身着一身艳红『色』的嫁衣,乖乖巧巧的坐在床榻上。
瞧见他时抬起脸,一双眼睛瞬间亮了,窗边的烛火跳动,她面前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无论他怎么去拂,都瞧不清面容。
只能听见她那娇糯如水的声音唤他:“爷——”
轻轻浅浅的一个字,却让他红了眼圈,那情感牵扯着四肢百骸,连呼吸都是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越来越多。
拳头握紧掐紧掌心,如今已经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
他面无表情,眼中的嘲讽却愈加的浓郁,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
惠妃被斥,宜妃高兴的就像是要过大年。
又听闻十一阿哥风寒好了,宜妃借着这次上上下下赏赐了个遍 ,奴才们个个儿都在夸宜妃的好。
满宫上下一片赞赏,就连秀水苑都被照顾到了。
“这宜妃昨日派人送了一筐橘子,今日又送来一箱冻梨。”绿罗弓着身子,用火钳在炭盆里埋板栗:“宜妃未免也太巴结了些。”
“她是妃子,给我便是赏赐。”盛琼华斜躺在软塌上,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如何说是巴结?应当是我巴结她才是。”
“才不是。”绿罗气的撅起嘴:“还不是看小主如今受宠,宜妃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是想又要后宫之权,又要小主呢?”
“知道就好。”盛琼华瞥了她一眼:“我想吃八宝桂圆粥了,你去让小厨房做一碗。”
“奴婢这就去。”绿罗听闻,连忙放下手中的板栗往外跑,风风火火的瞬间没身影。
身后,盛琼华盯着她的背影瞧了好长一会,红裳捧着茶盏上来:“小主,改日奴婢说说她。”盛琼华这才垂下眼睛:“别说的太过。”
“什么别说的太过?”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康熙撩开帘子往里走:“主仆几个窝在一块说什么呢?”
盛琼华略微惊讶的脸瞬间就变了,她撑着手从软塌上起身:“奴才们太不懂事,万岁爷来了都不通报一声。”
康熙随意的挥了挥手,站在炭盆前沉声道:“不是奴才的错,是朕想快些进来瞧你。”
盛琼华站在他面前亲手伺候着他脱下大氅,闻言红了耳尖:“万岁爷越发的油嘴滑舌。”盛贵人胆子倒是大,说还不算,抬起头的时候还横了他一眼。
康熙瞧见那眼神,心口瞬间热了。
这几日盛贵人身子不好,他虽是几乎日日都来,但从来没有留过夜。盛贵人推说不舒服,日日将他往外撵。
他怜她吃了苦,再加上心中有事愧疚,基本上是事事都答应。
如今瞧见盛贵人俏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娇俏又动人,他喉咙一滚,上前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摩擦:“今晚朕留下来陪你用晚膳?”
盛贵人撩起眼帘,斜了他一眼:“只准用晚膳。”窗外蒙上一层油纸,映着外面皑皑白雪,屋子里一片透亮。
她大着胆子瞧过来,娇蛮又动人。
他心口一热,抓住她往里头走:“大冷的天喝口热汤暖和暖和。朕让御膳房准备锅子,片些肉,你上次不还说喜欢吃?”
李德全跟在后面候着,就听万岁爷问道:“鹿肉锅子如何?”
他正准备记上,就见盛贵人摇头反驳:“不要,要老鸭汤——”
“好!”万岁爷笑眯眯的,半点都不生气,“就老鸭汤。”他微弓着身子连忙记下,暗自感叹道:“这万岁爷可当真是宠爱盛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