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破镜（三）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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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第一次跟谢识衣魂魄分离, 在沧妄海底。
惊鸿三十五年，他们夺得离魂珠后被人追杀。逃无可逃，最后跑天尽头, 跳入了沧妄海。
谢识衣受了重伤，坠海的一刻，血迹游散，将白衣染深。
“谢识衣！”言卿试图掌控过他的身体，可是灵魂被什么东西抑制, 动弹不得。
下一瞬, 轻微的粉碎声响起。言卿错愕抬头, 见离魂珠慢慢升空。紧接，珠子被沧妄海无形的神息粉碎, 成为漫天蓝『色』的细碎流光。
冥冥中，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带他脱离谢识衣的身体内。然后言卿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了海底, 他以游魂的状态存在海中。
“谢识衣！”言卿脸『色』煞白，跑谢识衣身边。
沧妄海是整九重天的禁地，从来没有人渡过沧妄海, 也从来没有人知海底下是什么。
他不知他们是怎么下来的。
谢识衣眉满是痛苦和挣扎, 明显是受了重伤。
“谢识衣，你醒醒！”
言卿半跪废墟中, 焦急地去拍打谢识衣的脸。只见谢识衣紧咬唇, 用力像要在下唇上咬出两血孔来。
沧妄海水中有上古神息, 多在海水中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言卿抿唇，来不及犹豫，伸出手把谢识衣背自己身上，踉跄往废墟中唯一完的南斗神宫中走。
断壁颓垣里只剩石柱高耸, 地上全是碎石尘土。
海水是青蓝『色』的，光线暗淡，就像天地初开，万事混沌蒙昧之时。
寂静的海底只有他的呼吸声、脚步声，有……谢识衣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清晰响在耳边，一声又一声，成为了言卿大脑唯一的支撑。
言卿现在是魂体，修为和力气都只保留三分，走得很吃力。脚被碎石隔开又深又长的伤口，传来钻的痛。
他摇摇欲坠，下一秒像就要倒下去，言卿急如焚，咬紧牙关，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
片废墟很大。言卿的眼睛被海水汗水泪水刺激，艰难地抬起头，远处的神宫如海市蜃楼，矗立在他永远达不了的彼岸。逐渐涣散的理智被肩膀上传来的动静给唤清醒。
谢识衣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言卿回神，旋即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笑容来。
“谢识衣，你醒了？！”
寂静的海域他的声音很空传得很远。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鱼、没有草、没有虫子，空空寂寂，只有他们两人。可是即样，言卿也不觉得孤独和『迷』茫了。
“谢识衣，离魂珠真的有用。在你坠海的一刻，它彻底粉碎，然后我就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没有身体……”言卿里有些忐忑，故作平静交代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哪怕之吵架时跟谢识衣放出过无数豪言，像分离后他一是风光无限，要扬眉吐气耀武扬威站他的。可真的一天，言卿却慌『乱』复杂，如藤蔓丛，甚至都不敢偏头，让谢识衣看清自己的模样。
做不满不在乎。也做不风轻云淡。
言卿低头，看地上的『乱』石铺成的路，暗暗庆幸，幽暗的环境让他耳朵红得不是明显。
谢识衣没说话。
言卿想什么，又担忧地问：“谢识衣，你没事吧？你经脉本就是重塑的，落海被那魔种攻击，有没有受伤？”话没问完，言卿忽然愣住了。因为他察觉谢识衣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下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鸦黑的长发深凉近雪，擦过言卿的肌肤。是一……他从未想过的亲昵动作。
他应该甩开他的手，可言卿第一时间居然是发呆。
耳朵更红了，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脚差点又踩偏。
言卿磕磕巴巴：“谢、谢识衣？”其实他时候应该开口吐槽“你怎么跟小姑娘似的，那么腻歪”。不过手出汗、脏快要跳嗓子眼，言卿憋半天，轻轻问：“谢识衣，你的伤很重吗？”
谢识衣没有说话，身躯颤抖，用手指死死抓住言卿的衣襟，指尖发白。像难受话都说不出了。
呼吸深深浅浅，混『潮』湿的水汽。那水汽贴言卿肌肤，让他差点以为是谢识衣的泪。
言卿愣住。
他认识谢识衣以来，就从来没见他样脆弱过。看来是真的很痛了。当下中一沉，不顾伤口，加快步伐。
言卿努力安抚他说：“谢识衣，很快就了，你要不要先睡一觉，休息一下？”
谢识衣没说话。很久之后，才言卿听他说。“言卿，现在是多少年？”他受了重伤，难掩虚弱，可是声音却依旧是平静清冷的，掩藏了所有情绪。
言卿愣住，不明所以，回答：“惊鸿三十五年。”
谢识衣下巴落在他肩上，忽然轻轻地笑了。
那笑声听得言卿脏一停，“你笑什么？”废墟寂静无声，言卿在暗处淌鲜血一步一步往里走。
“没什么，就是发现也过了多年了。”
谢识衣脸『色』苍白，睫『毛』若振翅的蝴蝶。他的目光没有去看言卿，只是静静望方，语气也静静的：“你知吗，早在惊鸿五年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言卿一愣，以为谢识衣在翻旧账，就跟他们以每次吵吵闹闹一样。
于是他也：“是吗？我当时也是那么想的。”
谢识衣沉默了片刻，又自嘲一笑，垂下眸，自言自语说：“不过那时候，你在我身体内，我抓不住你，也杀不死你。只能日复一日在恐惧和警惕中和你共。”
言卿没说话，却隐隐不安起来。
谢识衣靠在他肩膀上，发丝贴言卿的皮肤，呼吸也落在言卿脖子上。亲昵犹如情人的动作，却没有一点暧昧。
谢识衣眼眸的颜『色』和沧妄海诡异地接近，深邃诡丽，说出的话却很淡：“言卿，你没必要救我。”
言卿紧抿唇不说话。
谢识衣闭上眼，轻轻说：“若我重新拿起剑，我一会杀了你。”
那么平静，又那么笃。
轻如飞雪，像是在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