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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十方城(十)【删了三千加了三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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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地势崎岖, 在十方城原址上重新创造的梅城,宫殿的位置几乎没改动。城墙也是平地而起,视野横阔。

走向这扇风沙黑云沉沉笼罩的城门, 言卿种到年的错觉。

只不过这一次,陪伴的不是魔神,而是谢识衣。

言卿是想直奔梅宫去的,但兰溪泽在通向城主府的每一条路上都布下障碍,只能带着谢识衣走了一条小路。渊城城主和陆家父子都支开去联系其余人了, 随行的只剩下一个七公公。

这里是一片尸骨荒地, 言卿一落地, 就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一块青石矗立天地,上面写着“清净”二字, 旁边却堆着一座高高的骨山。

七公公毕竟是老熟人了,一眼就认了这里,左看右看:“少城主, 这不是您年练功的地方吗?”

言卿收视线,道:“是吗?”

七公公确认道:“是啊,关于您的事老奴可是一件都不敢忘啊。老奴记得, 您之就是在这里练功。擅闯此处的人, 全都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伸手指指向那座骨山,说:“喏,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七公公道:“老奴时还挺好奇的, 少城主您为什么要把此地命名为清净之地。明明在十方城越是求清净就越是不得清净。”

这座骨山高四米, 足可见年多“不清净”。言卿这处修炼之地,百年里不知道仆后继来了多少人,杀的,勾引, 甚至还只想看一眼的。

魔域主城居住的人骨子里就是贱得慌,你越不让看就越想看,命也比不过好奇。越求什么就会越不得什么。

言卿低头看着那清净二字,意味不明地笑笑:“我这清净二字,又不是写给们看的。”

七公公:“啊?”

言卿的老底都被这个“贴太监”给扒来了,所以也懒得再去遮掩。偏头看向谢识衣,微笑说:“走,带你去看看我之练功的地方。”

谢识衣一路没说话,只是随着走的时候,视线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一一看过,好像在暗中勾画言卿年的样子。

很快,们来到了一堵墙,这堵墙颓圮半塌,不知道矗立在这里多久了。

每一处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都长满了湿淋淋的苔藓,同一块块年久的疤,处处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七公公亦步亦趋,探头探脑。

言卿跟七公公说:“你要是真的那么闲,就给我去把地上的草拔了。”

七公公:“啊?”

言卿又跟谢识衣笑着说:“这座墙,可是看到很远。你跟我来。”

七公公:“……”

这里是十方城的禁地,却也是一个最靠近红莲之榭的地方。

坐到墙上能远远地平视整个主城宫。

言卿在魔域就喜欢呆在视野很高的地方,因为只让听到风声,才会种自掌控一切的感觉。

言卿坐到墙上的时候,红『色』衣袂轻飘飘落下。指着方,突然问道:“好不好奇我昨晚做的梦?”

谢识衣漫不经问:“梦到了我吗?”

言卿:“是啊,梦到了你,梦到了你死在南斗神宫。”

谢识衣闻言,低笑一声。

言卿把玩着手里的红线,视线望着昏暗天地里最明亮的梅宫,那些璀璨的明光在眼底凝聚晦涩的暗河。

言卿轻声说:“谢识衣,我初和魔神同归于尽的时候,想着的是我们两个都解脱了。”

谢识衣偏头看,眼波清冷却又固执,一眨不眨看着。

言卿的境多多少少还是被这里的环境影响了一点,偏头,与谢识衣四目对,笑起来:“我以为百年,你是真的为杀淮明子而来。”

“红莲之榭那一晚,我叫你睡一觉,说等醒过来一切都结束了。因为我就没想过我会来。”

“一切都结束了。你恨的淮明子死了,我也跟着魔神一起下地狱。”

“其实我现在点庆幸,时还不知道你爱我。”

言卿的语气很淡,瞳仁漆黑唇血,笑起来种摄人魂的艳。

“果我知道你爱我……”话音到嘴边,言卿又沉默了下来,低头看着自手腕上错『乱』的红线。

果我知道你爱我,我未必能躲得过魔神的引诱。

十方城火海中魔神的每句话每个字都附骨之疽,森森响在的脑海里。

“你让它醒过来啊……”

“言卿,只要你让魇醒来,你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你就能活下去。”

“言卿,你都已经修到化神期了,完全可以和魇共存,你到底在怕什么?把它放来啊!把魇放来,你就能突破化神巅峰,你就能为伪神,你就能活着走这片火海!”

——“言卿,你到底在怕什么?!”

到底在怕什么。

言卿说:“谢识衣,你听了那么多十方城关于我的传言,没觉得很陌生?”

谢识衣摇头,语气冷静:“没。”

言卿说:“是因为觉得那些都是假的吗?”

谢识衣几不可见皱了下眉。

言卿笑笑,手指撑在墙壁上,重新把目光看向了闪闪发光的梅城。重生之后,极少跟谢识衣说起十方城的事,也极少去忆在这里发生的事。

喜怒无常,残忍暴戾。阴晴不定,嗜血好杀。

那些年耳熟能详的标签,百年后的自都觉得陌生,但是认真想想,说得也没错。

红线勒住脖子,搅动识海,『操』控人命的感觉让人上瘾。给一种能够『操』控一切的错觉。在这种错觉中衍生的快感,让人飘飘欲仙。

“魔域都是恶人,于是这里好像了一个可以抛开一切道德枷锁的屠杀场。”

言卿平静说。

之不知道魔神把『逼』到魔域是为了什么,后面才懂了的目的。魔神知道骨子里的固执,也知道不喜欢杀无辜的人,于是把放到魔域来。

先告诉这里所人都是恶人,让杀人不需要任何负担。

理由永远那么冠冕堂皇,好像杀光了天下人,依旧是个迫不得已的好人。后面再以另一种形式引诱入深渊。

魔神说:“言卿,你敢说你没误杀过一个好人?”

言卿忆到这里就想笑,唇角勾起,可是眼里全是讥讽。

一直都觉得魔神像个絮絮叨叨的疯子。确实很厉害,一步一步摧毁你的神智,让你甘情愿活在的话语里,还以为重新定义了人生的意义。

不过这个疯女人,注定要失望了。言卿初沧妄海被影响,只是因为年轻气盛一次经历这种事,到后面做的每一件事,跟魔神都没关系。

杀人太多会忘记了自是谁。

言卿摇摇头,把这些忆给抛之脑后,继续面的话:“我真的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十方城毁于一旦,魔域群龙无数继续百年的内战。而你到上重天,继续风光地活着。”

所以《情魇》原着中的一切言卿都没想到。没想到,与魔神同归于尽后,居然会人居叵测地想要复活魔神。

没想到,谢识衣这样的人会卷入那样的情感纠纷里,走向坠于深海的结局。

言卿说:“幺幺,果我死了,你在春派也没遇到我,你会怎么做呢?”

言卿床上醒来的时候看着谢识衣的眉眼,内一片温柔。在谢识衣抱紧的瞬,内又满足又难过,觉得过往是非都没意义了,只要们珍惜下就好。

可是坐在这堵墙上,冷风让的大脑清醒,言卿还是决定去问谢识衣的目的。

“你真的会和兰溪泽走向一样的路吗。”

谢识衣眼眸像是幽井,静静看着:“不会。”

言卿:“嗯?”

谢识衣淡淡道:“我要是想做一件事,不会跟任何人合。”

言卿愣住,看着眼的爱人。忽然发现谢识衣无论梦里梦外,其实本『性』都是一样的。

梦里的谢识衣神秘到只能靠臆想靠猜测,而现实中,谢识衣安静地配合分析自。声音平静,话语清晰传来,像是要安抚被梦惊扰的情绪。

“我不会跟魔神做交易。不会把复活你的希望寄托于祂的口头承诺上。”

言卿失笑:“你真的想要复活我啊。”

谢识衣道:“嗯。”

言卿别过头去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原来我的梦,每一步都是迹可循的。那么,仙尊。”言卿微笑,直视:“可以把你预想中的计划,全都跟我说一下吗?”

谢识衣深深看着,轻描淡写问:“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夫人。”

言卿说:“果你在春派没遇到我,会答应这桩婚事吗?”

初在春派,谢识衣完全就是把这做一并不好笑的闹剧看。

南斗令牌对并没什么用。

言卿至今也搞不清楚,谢识衣为什么会娶燕卿。

谢识衣说:“不会。”

言卿被这干脆利落的劲给惊到了:“那么确定?”

“嗯。”

言卿扶额,缓了下掩饰尴尬,随后继续严肃问:“但要是你同意了这桩婚事,还把放在玉清峰,会是什么原因。”

谢识衣道:“我很少宗门。在遇见你之,我真正的居所只霄玉殿。玉清峰,想进就进吧。”

谢识衣垂眸遮住眼里的暗光,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而且,我并不认为和我结为道侣是件好事。”

言卿本来还在好好分析的,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破功,笑声来。

“说的好啊。”

谢识衣等言卿笑够了,才说原因:“修为不够,跟我合籍,只是自招因果自寻死路。”

言卿笑意渐收,想起了燕卿在用南斗令牌时,天命的劝阻和警告。今听到谢识衣说“自招因果”四个字,隐约『摸』到了一点思绪。

“因果?怎样的因果?”言卿问。

谢识衣抬眸看一眼,雪『色』的衣袖拂下,像是给岩缝青苔覆盖一场雪。

“我不清楚,但我想,写下这个请求的时候,应该人阻止。”

言卿愣住,说:“这都被你猜中了。”

谢识衣道:“果我答应了。那么这不是一场婚事,而是一场交易。”

谢识衣本来就不习惯跟人说事,更何况像这样被言卿『逼』着为一个莫名其实的梦来步步分析自的想法。说得很慢,垂眸道:“想继承孽果,也得我给这个机会。我会同意,肯定是为了从身上得到什么。身上,唯一值得我所用的,可能也就的命数了。”

言卿皱眉。

谢识衣说:“你梦里的我做了什么。”

言卿:“可多了。好惨啊幺幺,你的玉清峰了你道侣天天私会男人的地方。你自还一天到晚为人上刀山下火海,最后被爱之人用剑杀死。”

谢识衣:“你杀了我?”

言卿冷酷:“不,梦里你的世界没我。”

谢识衣不以为意:“嗯,继续。”

言卿:“继续什么啊,你人都没了!已经够惨了!还要多惨!”

谢识衣看言卿的样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就说怎么那晚你的反应那么奇怪。”靠近过来,手指『摸』上言卿的脸,漆黑的眼眸里笑意缱绻,语气淡若飞雪:“疼我?”

言卿是没想到把自困扰很久的梦,居然还能被谢识衣拿来做调情的工具。

言卿:“能说正事吗?”

谢识衣:“哦。”

看着言卿秾艳的眉眼,又没忍住笑了,凑过去,吻了下言卿的唇,吻过之后留恋滋味再吻了一遍。

“……”

在墙下面被言卿安排去拔草的七公公看到这一幕,差点要被这对狗男男气自闭。

言卿:“你够了。”

谢识衣突然说:“我不觉得惨。”

言卿一愣,随后问:“那要多惨才算惨?”

谢识衣突然说:“惊鸿十五年算惨吗?”

言卿一噎。

谢识衣看着,笑道:“众叛亲离算惨吗?修为被毁算惨吗?”

谢识衣淡淡道:“时所人也都觉得我很惨。”

言卿被『逼』着与对视,在那双含笑的眼眸里,只能看到自。

谢识衣说:“我在障城就跟你说过的,我只想要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此生做的所匪夷所思的事,都是为了你,果一件事你猜不透我到底想干什么,那肯定是与你关。”

言卿听着的声音,神了很久,发现自确实是魔怔了。居然被白潇潇等人影响,也把谢识衣想的很神秘?实际上,谢识衣是个很纯粹的人。

这种琉璃带来的纯粹,让也绝对的自我和冷静。谢识衣不会被人的情绪左右,更不会看不清自的内。同样的,想做一件事,就不会被人干预。

“你说得对,你是为了我。”

“幺幺,我突然觉得,可能我的重生并不是命运垂青。”

谢识衣愣了愣。

言卿扑到怀里,伸手揽住的腰,笑起来,眼眶发酸,声音却很轻:“谢识衣,你真的是个恋爱脑啊。”

到底要付怎样的代价,才能让重生。

又到底是怎样的结局,会让谢识衣那么甘情愿赴死。

南斗神宫四十一步,步步染血。

不悔,不悔。

谢识衣,你是真的不悔吗?

*

与此同时,合欢派,长灯殿。

白潇潇夜半惊醒,就看到月光渗过窗户,森白照在地上。

长灯殿外竹影婆娑,摇曳在地上,好像影随形的魑魅魍魉,而也确实是被魑魅魍魉影随形。

白潇潇的手指死死攥紧衣襟,感觉呼吸都点不稳。感受到自身体里别的东西。一个你根本说不来的东西,它不是实物,你也不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但你就是能清晰感知,你的呼吸你的血『液』甚至你的每一根发丝好像都由它影响,被它蚕食智!

它应该是名字的,它也在试图告诉白潇潇自的名字,想要挣脱来。

但是白潇潇知道,这东西挣脱来,肯定会死!

——它不能来!

白潇潇耳边全是别人的声音,那些完完全全不认识的人。

最开始听到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好像是在对说话。

喊大白。

可是大白是谁?

走路的时候,好像还金属碰撞锒铛的声响。铃铃铃,铛铛铛,让头皮发麻。

后面又是另一人的声音,饱含怨恨和痛苦,每句话都好像是最绝望的诅咒。

白潇潇觉得自的脑海快要炸了。

知道叫微生念烟,也知道那个给带来所痛苦的人叫兰溪泽。

上离宫起火的那一天,是最后一次看到兰溪泽。兰溪泽时已经头发全白了。银白的长发,红『色』的竖瞳,邪『性』更是渗入骨子里,整个人好像已经濒临理智失控。

兰溪泽从来没用真实的眼神看过,最开始配合少女怀春的梦,后面再配合天地的游戏。虚情假意,游刃余。

只现在,微生念烟体会到兰溪泽真实的注视才发现,毒蛇是没感情的,视线游走过你身上,带来的只战栗和恐惧。

微生念烟那么多年是一次见兰溪泽这样的愤怒,血『色』竖瞳像是染着火。

怒极反笑。在外面所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时,已经失去理智的兰溪泽就看着这张脸。

完完全全把做另一个女人。

兰溪泽轻声说:“微生妆,你以为死就可以摆脱我吗,你做梦。”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眼睛滴血,一字一字,发颤发笑。

好像初对微生羽都没这样浓烈的恨意。

“你就那么想死吗,好啊,我全你,但是你死只能死在我手里。”

擦掉嘴角的血,平静说:“微生妆,我会让你再死一遍的。”

上离宫的火光太盛,红『色』照着夜空,在摧枯拉朽的毁灭里,微生念烟的嗓子已经哑了,只是蜷缩在地上,惊恐地发现兰溪泽面无表情,眼角却好像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眼泪蒸发在火焰中。

从没想到,生而无泪的兰溪泽一天会哭。可是……原来毒蛇的眼泪也是冷的。

“能抑制情魇,能逃开我的控制,还在找一个鼎。”兰溪泽自言自语说,“原来你找的是忘川鼎啊。”

冷笑一声,转身离开,步伐踏破断梁和废瓦,往南泽州的方向走。没去管眼角的泪,像是从来没察觉自哭了一样,神情满是邪肆和嘲讽,声音很轻道:“蠢货,忘川鼎在霄玉殿啊,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霄玉殿。

九重八荒,唯一一个寻宝者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白潇潇猛地抱头:“啊啊啊啊啊——!”

颜乐睡在旁边,一下子抱住:“潇潇,潇潇,你怎么了。”

白潇潇一下子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用手抓住颜乐的手臂道:“颜师兄,我好像丢失了一段记忆,我好像失忆了!”

最后那个声音绝对在现实中听到过!

一定听到过!

可是完完全全失去了记忆,记事起就在春派,但是在春派之,一定还一段记忆可是不知道。

白潇潇哭着说:“颜师兄,你办法帮我恢复记忆吗。”

颜乐一愣,抱着说:“潇潇,我们这就去找师父,师父肯定办法。”

合欢派的宗主近日因为秦家的事,情极差,见到白潇潇和颜乐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恢复白潇潇记忆这种事,对一个化神期修士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随手汇入一股灵力入眉。

白潇潇感觉,自大脑昏昏沉沉,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二人离去。

而就在这时一只冰蓝『色』的蜂鸟飞过山河万里,携带者霄玉殿那万年不息的风雪之意,来到了的寝殿中。合欢派宗主面沉水,但还是读取了蜂鸟携来的话。

“三月后,秦子昂正式为霄玉殿殿主?”

合欢派宗主读取完其中的信息,咬牙,狠狠捏碎了这张纸条。

果说仙盟是九宗三门自发立的杀人兵器,那么霄玉殿就是不知道矗立了多少万年的天下之。它在万千雪峰之上,飞鸟难渡,世人难寻。往就是诛魔大阵,往后就是魔域口。在九重天最中轴的位置,贯穿六合。

与此同时,浮花门。镜尘同样收到了蜂鸟的这条消息。

“秦子昂入主霄玉殿……”

把蜂鸟放飞,抿唇沉默很久,然后抬步了宫殿。遣散开侍女,一人联系到了万情太上长老。

往璇玑峰后山走,这里一处天然的温池,温池旁边红粉花瓣缤纷落下,风景画。

镜尘现在了浮花门门主,一袭白衣温婉明贵。衣襟衣袖以及衣带上都是白羽图纹,银『色』的锦绣流光生华。

万情长老见了恭恭敬敬行礼道:“参见门主。”

镜尘对万情太上长老一直将其视长辈,手亲自扶起,轻声道:“万情姑姑无需多礼,我今日传唤你只是为了询问一件事。”

万情笑容和蔼道:“门主说是了。”

镜尘点头,坐到凉亭边:“我刚刚上位,想请万情姑姑,跟我说一说霄玉殿。”

万情一愣:“霄玉殿?门主您想知道什么。”

镜尘想到了镜玉那些记在纸上的话,问了自最核的两个疑问点,神情严肃道:“万情姑姑,霄玉殿和魔域到底什么联系。”

万情愣住,想了想才道:“门主应该知道,年魔神就是被九天神佛以诛魔大阵伏诛的吧。”

镜尘:“嗯。”

万情说:“诛魔大阵让魔神受到重伤,魂飞魄散,但是魔神的本体本来就不是人。它的身躯四分五裂散为黑雾,负隅顽抗,在雪地上劈开一条通向下重天的路来。”

“魔神想逃到下重天去苟延残喘,但是马上又被南斗帝君追杀。们从下重天,一直打到沧妄海。魔神真正的死亡,应该就在沧妄海。在那里,九天神佛陨落与魔神同归于尽。魔神之躯化了沧妄海上茫茫的雾。”

“沧妄海的魔域入口,被神息抑制,没人能从里面来。但是霄玉殿的那一处通道,去没受阻。”

镜尘愣住:“霄玉殿可以随意进魔域?”

万情笑笑摇头:“不可以。这两处,一处只能进不能,一处只能不能进。”

镜尘欲言又止:“那……”

万情像是知道要问什么,提笑笑说:“门主你若问霄玉殿到底是何时建起的,属下也给不答案。”

“它在这天底下很久了。”

“霄玉殿的雪下了万年。万年的雪,所的山峰都被盖上一层厚厚的冰棱,那里光是地形就让人望而却步,大乘以下修士无人能够攀登。”

镜尘点点头,想到镜玉留下的那些只言片语,又悬起,秀丽的眉头越锁越深。

镜玉与秦家合,哪怕是假意也不可能掉以轻。秦家很多蹊跷的地方,镜玉都看在眼里。在眼中,秦子昂和一样,只是觊觎霄玉殿的宝座,想为天下之主。但四百八十寺的建立,却处处透着怪异之处。

秦家那些大仁大善的话语,们一起说来骗骗别人就算了,私底下镜玉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但是以镜玉多疑的『性』子,注定不会留给什么线索。秦家四百八十寺的研究跟魇关。镜玉对这也挺感兴趣的,但是知道风险,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魇。

对于像们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魇并不是一个值得忌惮的东西。镜玉唯一值得忌惮的是仙盟,对魇感兴趣,肯定也不是处于救世之。

只是镜玉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呢……

推演不什么东西,镜尘摇摇头,跟万情长老告别后,一个人到了璇玑殿的主殿。在路上看到潇潇竹林,遍地灵花,一时停下步伐来。这里曾经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双生花,后面又被镜玉连根拔起。现在今整个浮花门,唯一还开着这种花的或许就只鸦杀峰了。

镜尘到房,坐在窗,拿起一根白『色』飞羽来,想传令给飞羽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又放下。这段时很少看到飞羽。飞羽接着各种任务,在恢复门主之位后,就又站到了阴影处,跟划开清晰的楚河汉界、不肯僭越半分。

手指落到桌上,看向镜子中的自,很长的一段时镜尘都不敢照镜子,怕看到熟悉的面容,怕和自对视。

和镜玉身名门,地位尊贵,可是母亲从小的管教就很严格。

们的历练从最开始的凡人魔种开始。

在人,父食子,母食女的惨剧层不穷。一个魔种彻底觉醒,最先崩溃的首先都是血亲。活着的人怎么都不肯信自的亲人就这么变怪物,而死去的人冤屈也无处伸。

那个哑巴『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并没求放过的儿子,只是焦急比划问没其办法。的儿子意识时好时坏,也在哭,抱着肚子一直在呕吐。

那时候对上农『妇』饱经风霜的眼,久久说不话。而镜玉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娇笑着逗着一只停在指尖的蝴蝶。去的时候,想跟镜玉说什么,而镜玉只是凑过来,像是说闺房秘话跟说,“姐姐你发现吗,那只蝴蝶的颜『色』,跟那老太婆身上的衣服好像哦。”

残忍又天真。

镜尘手指碰上镜子,碰在自的鼻尖,把那一处唯一的区别遮住。

谁都分不清们谁是谁。

想起母亲对镜玉的评价。

术不正。

原来早在年幼时,一切就了端倪。

可是哪怕是这样术不正的人,最后一刻,居然也会扑过来,拿命换的命。

镜尘往璇玑殿走去,再次看到了那块牌匾。在翻修过后,镜玉仿照了年的一切,力求每一处都一模一样,好像是要完完全全继承镜尘的一切。牌匾上银河织,闪闪发光,镜玉用绿『色』的珠子做最璀璨的璇玑星。

可是明明记得,这颗珠子,最开始应该是白『色』的。

镜玉记错了,或者是说看错了。

——“原来那一晚,流光璀璨的,不是星星,不是你,而是……我眼中的魇。”

镜尘容颜逆着光影,唇抿一线,没任何情绪。

的妹妹是连千灯盏都测不的魔种。可果一开始就知道镜玉会魔,的母亲又真的能痛下杀手吗。

不可能的,你看,即是注定以血终结的双生诅咒,都没让母亲狠下。

世人永远在求那一分侥幸,在赌那一丝不可能,然后满盘皆输。

镜尘又继续调查了很多事,翻到一处暗格,发现一个本子,里面居然又几页镜玉的笔记。

镜玉对霄玉殿垂涎已久,记录了很多关于霄玉殿的事。也是在这里,知道,徐清是在惊鸿元年入主霄玉殿的。徐清很少现身,掌权的那一百年三十余年,好像都活在霄玉殿,没人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唯一一次去,还是去人,但也并没在人逗留很久,很快就来了。

一任盟主行踪莫测,深居简,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并没给众人留下太大印象。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徐清病逝的那一年,霄玉殿发生了一处雪崩。

万千风雪簌簌而落,雪崩的声音震天动地。徐清因此重病,就在所人翘首以盼等死时从手里夺权的时候,徐清传位给了初『乳』臭未干的谢识衣。

镜玉快要气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朱红的笔愤怒地写下这三个字,铺陈满满一页,嫉妒好像已经为魔障困住镜玉。

镜尘一直知道,镜玉的嫉妒很强。

其实是嫉妒谢识衣的。嫉妒到疯魔,嫉妒到恨不得让死。的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功利极强的人,嘴上说着世上所人都拿着们两个姐妹一起比。可是最喜欢比较的,不就是吗?

镜尘往后翻,看到一段话,愣了很久。

“我问徐清,谢应方才一百岁,何德何能霄玉殿主。徐清说,我和是一样的人,我之后我会感谢的。”

这句话镜玉用很冷静的笔触写下,一笔一划风骨凌厉,可笔锋在收尾处停顿很久,晕开浓浓的墨点,很明显镜玉盯着这行字思考的很久。

不光是镜玉,镜尘也是看着这段话,陷入沉默。

徐清说,和镜玉是一样的人。

怎样的人?

是说和镜玉一样术不正,还是说镜玉一样为嫉妒入魔?

“徐清……”

镜尘轻轻地念了这个名字。

一个手握天下兵器的人,怎么会和镜玉是一样的人呢。

镜玉写道:“意思。”

然不会感激。只会因为本来就在修为天赋上碾压的谢应又在地位上碾压,而恨恨不休、嫉妒到疯。

镜玉和徐清接触的也不多,真正了解徐清的,或许是们的母亲。

上重天没人见过徐清长什么样。这个一直住在霄玉殿的仙盟盟主,在上重天好像是一阵风,散过后,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徐清到底在霄玉殿干什么?

以及之所以病重离世真的是因为那一次雪崩吗?雪崩的原因又是什么?

霄玉殿的每一次异象,都像是冥冥中某种命定的征兆。哪怕是再细小不过的一次雪崩,背后牵引的事,都是难以想象的深远庞大。

镜尘本来就生各种疑『惑』,翻到下一页,看到那行字,瞳孔紧缩。

镜玉明显是吓到了。

写道。

“谢应关了,雪停了。”

镜玉笔迹颤抖又重复地写了一遍那三个字。

“雪停了。”

因为是双生子,们字迹其实也很像,镜尘抚『摸』着那三个字,好像能感同身受镜玉时的惶恐和不安。

在谢应关那日,霄玉殿的雪停了。

哪怕只停了那么一刹那,对于天下来说,也犹万年。

*

梅宫深处,长明灯次亮起,把屋檐房梁台柱都照亮。源源不断的鲜血汇入漆黑莲池里,正中,灵魂虚弱的少女闭目而坐,裙裾之下被魇染得一片浓黑。祂空空『荡』『荡』的眼睛里烟云在凝聚,等再次睁开眼时,里面似乎璀璨的极光在闪烁。

兰溪泽就一直站在祂旁边,冷若冰霜看着祂。

满池的魇都在翻涌叫嚣,魔神再次睁开眼时,脸上浮现了餍足的笑意。

祂姿态盈盈站起身来,赤足踏过水面,步步生莲。

那双集天下之碧的眼睛,好似能看入人的灵魂深处。

魔神亲昵说:“溪泽,真好,我又能看见你了。”

兰溪泽并不会被祂蛊『惑』,只是漠然道:“紫金洲来的人太多,我找不到你要的人。”

魔神不为所动道:“是吗,那就让来找我们吧。”魔神微笑:“沧妄之海的雾散的差不多了吧。”

兰溪泽抬头。

魔神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更加显得肌肤雪根骨玉,果不是半脸苍老半脸腐烂,光看身段一定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人。

“雾散了,海沟的封印也就没了意义。”魔神说:“也该让魔域众人看看上重天的风光了。”

兰溪泽挑眉道:“你想要引起仙魔大战,引把九宗过来?”

魔神却斩钉截铁说:“们必须过来。”

兰溪泽皱起眉。

魔神道:“战场可以是人、可以是魔域、可以是沧妄海,但是绝对不能是南泽州。”

说到“绝对不能”时,魔神的眼眸掠过一丝浓郁的杀意,但是又很快被祂隐去。

祂挥挥衣袖,黑『色』的雾浮于指尖。

魔神说:“这魔域我们也不能久待了。”

兰溪泽:“你怕们?”

谢识衣和言卿入魔域,就没想着掩藏气息,兰溪泽是化神期修士,自然轻易感知到了们的到来。但在眼中,这两人羽翼未丰,完全不足为惧。

魔神深深地看一眼,笑起来,嗓音清清柔柔:“难道不该怕吗?你在魔域,可未必是言卿的对手。尤其你还是魔种。”言卿织女丝,想要对付魔种,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兰溪泽对于自是魔种的事丝毫不意外,血『色』竖瞳一片冰冷,没说话。

魔神凑过去,忽然亲昵暧昧问道:“兰溪泽,你没后悔初没杀死自的亲儿子。”

兰溪泽说:“就算我不杀,也的是人想杀。”

魔神好奇:“那你为什么不杀呢?”

兰溪泽:“闭嘴。”

魔神一旦含笑就是眼波盈盈,碧光摄人魂:“你们人类真意思。所以说啊,不该动的恻隐之不要『乱』动。你初顾念旧情,没把放在眼里,可曾想过一天会拿着不悔剑走到你面来?”

兰溪泽闻言冷嗤一声:“旧情?你是说我和微生妆?”

“难道不是吗?”魔神并不畏惧,唇角勾起,懒洋洋说:“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你,留了谢识衣一命。对我大用处。”

兰溪泽没再说话,往外面走,梅宫的地势很高,走到殿台外能够俯瞰整个灯火通明的十方城。

玉石可鉴的地面倒映着天壁明珠,往上看是永无日月的长夜。

魔神就轻飘飘地待在旁边,像是个涉世未深天真烂漫的少女,拖着腮,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一个方向。

魔神手指从黑『色』的衣袖中伸,忽然说:“那里叫清净台。”

兰溪泽抿着唇,银『色』的长发即渡上橘光也难掩冷意。

魔神说:“名字叫做清净台,可是那里每天都在死人,清净台的主人没一日是清净的。意思吧,言卿是我万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越杀越冷静的人。我其实很好奇,怎样才会失控。”

兰溪泽的手指搭上围栏,跟一起望向清净台。

魔神淡淡说:“我需要新的容器把灵力都召来,但我还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帮助我摆脱霄玉殿的影响。言卿是异世之魂,不受此因果影响的,没人比更适合我。”

“我之甚至可以和共存,跟分享我的力量,让为世唯一的神——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魔神低低一笑,手指把栏杆捏一个深深的凹陷来。

“可以的,初不想和我共存,以后会跪着求我的。”

兰溪泽所能感知的魔神的情绪波动全都是因为“言卿”这个名字,怨毒、憎恨、扭曲,恶得纯粹又干净。

兰溪泽:“你想用谢识衣对付?”

魔神眨眨眼,天真无辜:“啊,对啊。”

兰溪泽又沉默了下去。

魔神道:“我必须得到言卿的灵魂,不然我摆脱不了诛魔大阵的影响。”

魔神忽然偏过头微笑看了一眼:“霄玉殿的恐怖之处,你应该也见识过了吧。”

兰溪泽垂眸,竖瞳里掠过深意。

没人知道,现在的身体每一寸血肉都是新变的。

年霄玉殿的一场雪崩直接让灵力大伤。万千风雪化利剑,刺入的身体,撕刮皮肤血肉,好像要连带着的灵魂一起粉碎。

好在及时逃了去,避开了那通天一劫。

魔神:“上重天居然那么多人都觊觎霄玉殿殿主的位置,真是一群蠢货。”

“那地方根本就是天底下最残酷的牢笼。”

“想要拥不受干预的生杀之权,付的代价是永永远远活在悬剑之下。”

魔神道:“你倒是聪明,察觉了真,及时抽身。否则等你体内魇真正形的一天,霄玉殿只会是你的墓地。”

兰溪泽并不欲与魔神说这些,只是将手伸袖,指尖变幻一片枯黄的叶子来。立危楼之上,白发蛇瞳的青年用叶子吹了首悠扬的曲子来。声音漫过山河旷野,无数白『色』的虫子从地面浮起,千万漫散在空中,好像自天地而生的雪。

雪?

魔神的没紧紧皱起来。

祂很讨厌雪。

祂能看穿沧妄海上无穷无尽的雾,却看不穿霄玉殿那下了万年茫茫的雪。而且祂就死在雪中,对这种白茫茫覆盖天地的东西,只恶烦躁。

魔神烦躁说:“你要干什么?”

兰溪泽淡淡道:“让魔域中人早点发现海沟的秘密。”

魔神:“你就不能换个办法?”

兰溪泽没理祂。

魔域下雪的城池很少,只极北之地的几个城池这种景象。万鬼窟旁边从来没下过雪,言卿在十方城百年也没见过雪。

所以坐在清净台青石上看到雪的时候,笑意止住,眼眸幽冷地望向梅宫方向。

每一片雪粒子都像是一个信号,以十方城为中四散。

的手指捏断一根荒草,像是捏断魔神的脖子。

这场雪下的莫名其妙,城里的其余人也惊讶。但雪洋洋洒洒,很快覆盖城墙屋檐,把昏暗的世界笼罩在银光素裹中。

雪粒散发着微光,灯火也被晕染清冷。

“少城主!”

七公公看着言卿自青墙上跳下,大吃一惊。

言卿神『色』不变,对谢识衣说:“我觉得我们得快一点过去了。”

“你现在是梅城城主,你下令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造这一场雪!”

魔神碧绿的眼珠里满是怨毒。

兰溪泽看祂,漠然问道:“你很怕雪?”

魔神气笑了:“你要是在霄玉殿体会过一次我万年的痛苦,你就知道了。太恶了,这种东西。我不是怕雪,我是讨厌雪。”

魔神忽然脸『色』一沉,想到什么,若所思说道:“不过趣的是,我那么厌恶霄玉殿的雪,诛魔大阵启动的刹那,雪居然停了。

兰溪泽听到这句话,也是愣住,头看了祂一眼。曾经在霄玉殿呆了一百年,比世上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的恐怖之处。坐在那个位置上,窗外永远满目皆白。除了黑『色』的山峰就是冰蓝的棱柱,方圆万里无一花草无一生灵。

霄玉殿的雪像是运行于这世的五行秩序,亘古不歇。

没想到,那里的雪居然还停的瞬。

魔神森森笑声,语气难掩恨恨不休:“我死的时候雪居然停了。这算什么,这算是对我的垂怜吗?”

“谁稀罕呢。”

“我猜天下发生异动的时候,霄玉殿的雪就会停。照我来看,时雪停下,应该是因为诸神陨落吧。”

“果然是万年一啊。”

魔神变换什么样子,好像就能直接无缝连接为那样的形象,无论男女老少,思是天真还是深沉。

就比现在,魔神一跟兰溪泽聊到霄玉殿的那场雪,就彻底丧失理智,好像一个被仇恨冲昏了头的少女。

在没完全恢复力量之,魔神的『性』格也并不是完整的。

祂语气古怪说:“不过,那应该也是我一次完完整整看清霄玉殿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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