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人间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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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建安营。
楚原召集营中管事，两个副官三个什长，准备先了解营中基本情况，再考虑带队出发的事宜。
现在建安营大部分是伤兵，是因为在这之前，右尉军为了保证战斗力，把健康情况良好的士兵作了分类，老弱残兵全部调到建安营。
现在让建安营负责修筑工事显然是圈套，其目的就是为了治罪楚原留下借口而已，楚原经过一夜整理思路，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
就是针对他的刺杀行动失败之后，对方果断放弃了继续暗杀，而是选择更为安全的方法，就是用军规逼迫楚原就范。
命令上说，派遣八百人日夜赶工，修筑边境墙。
这里所谓的边境墙，其实就是修堡垒围栏拒马等常规工事，还有对陈年破败的建筑也需要进行修复和防腐。
他本就精通数学，大致算了下，就算这八九百人全是青壮年，不吃不喝连续干三十天，也不能顺利完成任务，更何况现在给他的是一群伤兵。
副官姚训宇和周拥吉经过仔细检阅，很快便将建安营兵员伤势详细情况给报了上来。
楚原看着伤情报告，沉默不语，情况似乎比他想的更糟糕。
身体残缺实在走不动道的，便有二十几个。
能走路，但是缺少手臂胳膊的，也有三十几个。
再加上缺少耳朵或者眼睛有伤，影响战斗力的，也还有四十几个。
这样一来，完全指望不上的，便有近百人。
“只剩下约八百个人了。”楚原说话有气无力，召集起来，我发布任务。
“这。”副官姚训宇面露难色。
“怎么？”
“楚统领，除了以上完全没办法指望的，剩余士兵中，还有近半数有其他疾病，都是各营不要的人，才往我这里塞的。”
“就是啊。”副官周拥吉也补充道。
“什么疾病？”
哎，姚训宇爬满皱纹的脸上似乎忧色更重，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
“其他的伤者主要是外伤，因为多日没有好转，现在有好几个已经晕厥了。”
周拥吉也补充道：
“我这里还有一些是中毒的士兵，还有就是感染风寒的也很多。”
楚原疑惑问：“风寒？”
“目前军需物资紧张，士兵们衣服被褥还没有备齐，临近初冬，只怕是熬不过了。”
这一点楚原倒是没有想到，他作为修士，气温的变化只要不是极致，早就没有感觉了。
抬头望向帐外，深秋已至，天气转凉。
这些士兵都是凡俗肉身，虽然个个体魄强健，但也需要正常御寒衣物。
原来这些士兵还怕着凉啊，真是没想到。又问：
“以前是怎么过冬的，难道也没有御寒的衣服被褥吗？”
“有的有的，往年若是现在，都已经由军需衙门发放到位了，今年却不知是何原因，少了一部分。”
楚原冷哼一声，多半又是他们搞的鬼，又问：
“还有其他的难处吗？”
“暂时倒是没有其他问题。”
“医官人手够用吗？这么多病患。”
“本营派了和两个女医官和十几个老妇人，人手倒是够了，就在没有足够药草，医治起来效果不太明显。”
随本将去看看吧，楚原带着二人来到军医营帐，还没进去，便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令人作呕。
皱眉走进营帐，血腥味混合着奇怪的体味，充斥整个房间。
两排木床延伸出去，约两百多张床全部都睡有伤员，还有木制长椅长凳，歪歪斜斜靠在墙边，上面坐着倒着，甚至睡着不少人，地上也躺了不少，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伤兵。
有的缠着白色布条，有的杵着木棍站在一旁，有的蒙着眼，有的缠着胸。
一个个都把楚原看着，大多数目光呆滞，神情沮丧，还有些呻吟的，哀嚎的昏睡的，不一而足。
这里应该有三四百个伤员，楚原心情沉重的向前走去，瞥见一个小头兵，模样年纪还未成年，手臂绑了布条，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来到床边，轻轻撕开布条，小兵被剧烈疼痛惊醒，有气无力地看着楚原，眼神中尽是惶恐。
揭开布条，楚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长约半尺的伤口，仿佛一条巨大蜈蚣趴在小兵手臂。
伤口深可见骨，一段段地渗出鲜血，有的地方已经结痂，有的地方却已经腐烂，致使整个手臂乌青。
楚原握紧拳头，怒道：“就没有人对他进行医治吗？”
“医官呢？死哪里去了？”
军医大帐百来米长，楚原一声咆哮，惊动前面二人。
这二人正是这里的女医官，听见吼声，一位年轻女子从偏帐中探出脑袋，看见楚原，面色惊慌，知道是统领大人问话，急匆匆跑来见礼。
楚原面色寒冷指着小兵手臂：
“这是怎么回事，知道再过几个时辰，这小儿手臂就保不住了吗？”
那年轻女医官看见楚原撕开的布带露出了小兵手臂伤口，皱眉叹气，给楚统领欠身行礼，说道：
“这小兵伤口本已经清洗入药，再包扎好了，等伤口慢慢愈合，只是这伤口太长，能否痊愈全看天命了。哎，小医也没有其他更好办法了。”
楚原听她解释，才注意到这些医官只会包扎，不会缝合，所以太长的伤口容易撕裂，至于丹药更是没有，只用寻常草药。
“怎么会没有？丹青派不是送了金尚丹过来吗。”他记得亲自送药而来，为了送药，还死了不少丹青派弟子。
“小医不知。”
正欲追问，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楚统领，丹药早已用完，小官也是无奈至极。”
楚原回头看去，一位美貌妇女双手还有血迹，此时正用湿布擦手，一看就知道刚刚在偏帐中给病患处理伤口，以至于双手沾血。
看见这个气质出众的女医官，不怕脏不怕累，心中的气恼一时间竟然消去大半。
美貌少妇看了看小兵的伤口，微微皱眉，在腰间取出一包药粉，倒了一点在小兵伤口之上。
楚原又问：“本将曾经亲自送来数千枚丹药到郡尉府衙，怎么会没有。”
美貌少妇回到：“是送到薛大人府上吧，右尉军其实并没有分到多少粒丹药。”
楚原知道丹青派为了送丹药，死了不少人，丹药至少送了几万枚。
但是郡尉薛大人又能给阮都尉留下多少？
即便丹药分发给右尉军，当时右尉军的十万士兵，每一个人又能分到多少丹药呢，这当中变数太大，实在难说。
他现在得罪了郡守大人，更不可能给疗伤丹药了。
原来如此，建安营伤兵满员，都是缺少丹药的缘故。
楚原拿出一颗疗伤的“气血丹”捏开小兵嘴巴，运气渡了下去。
一旁两个副官，相视一眼，震惊却不言语。
特别是年近半百的副官姚训宇，看见灵丹，瞳孔收缩，若有此灵丹，他床上的老婆子，或许能下地走路，也不至于长年瘫痪在床。
周拥吉更是没想到，楚统领毫不犹豫就把灵丹给素不相识的小兵吃了。
一边两个女医官看见灵丹，惊呼一声：“是灵丹。”
楚原点头，他多日未回宗门，手里早没有恢复类灵丹，不过疗伤丹还有一部分，此时全部取了出来，说道：
“这里金尚丹还有一瓶，灵丹么，实在没有几颗，不过聊胜于无，你们速速拿去，给那些需要救治的伤员服下吧。”
美貌妇女给年轻医官使了一个眼色，年轻女医官急忙接过楚原递出的瓷瓶，抱在怀中。
美貌少妇说道：“去救治室给那名截肢的老兵使用一颗灵丹，或许能救他一命。”
年轻医官抱着瓷瓶，小心地看看楚原，楚原点点头，她急忙欢天喜地的去了。
楚原回过头，对着床上的小兵和煦说道：“小兄弟，你别怕，我给你疗伤。”
小兵强忍眼中泪水，向楚原点点头。
楚原伸出修长玉手，扣住一根金针，开始治疗。
他先把刚刚女医官敷下的药粉刮掉，再用蜂王金针吸出毒物，又引导小兵体内气血丹的玄灵之气，在伤口附近蕴养。
最后居于手臂的各个窍穴之中，这小兵只是凡体，不给他引导，大致可能会暴体而亡。
再将结痂的地方重新撕开，对小兵说道：
“可能会有点痛，你且忍着，一会就好。”
小兵紧咬双唇，额头早已爬满汗珠。
只是不到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腐坏伤口长出新肉，裂开伤口开始粘连在一起。
楚原松了一口气，然后取出干净布条，重新给小兵包扎伤口，做完这一切，发现身边两个副官和那个美女医官，张大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在老家略微看过几篇医书，略懂点急救。”
美貌妇人手捂在嘴唇上，说道：
“楚统领也会医术啊，这金针引流之法，好神奇，小医第一次见到。”
另外一名小医官此时也已经回来了，同样喜道：
“楚大人居然用灵丹给这小子服下，也不知他几世修来的福啊。”
美貌妇人看见身边小美如此说道，似乎想起一事，连忙拉了一下小美的衣袖，一起对楚原做了一个万福，才正式给楚原见礼：
“下官慕容婉携小徒曹美娟见过将军。”
“免礼。”
四周病床上睡着的伤兵，有几个清醒的，立刻呼救道：
“楚大人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楚原秉持应收尽收，能救都救的原则，吩咐道：“慕容婉。”
“下官在。”
“尽量医治，缺少丹药的事，我来想办法。”
慕容婉再次欠身：“下官明白。”
带本将看看，这些伤员大致病情吧。
慕容婉带着小徒给楚原详细地介绍了一番，她们将病患分成几个区，多数是外伤患者，前面帷幔隔离的是中毒患者，这边是风寒和腹泻的患者。
她们两位医官没有丹药，只能用药草医治，效果不太明显，但也治好了不少人。
楚原指着帷幔问道：“什么毒？”
“都是吃了腐烂食物中的毒，还有误食一些野草蘑菇的毒。”
楚原知道大家疾苦，也不多说什么，和几个人来到中毒区域，查看了一下士兵的面色和气息，发现果然多数都是食物中毒。
心道若用金针疗毒太繁琐，好在是普通的食物中毒，很好解决。
回头问了副官，当即给了一个处方，便是用食盐催吐，让人去取大量食盐和水，给中毒症状较浅的喝盐水，胃受到盐水刺激会痉挛导致呕吐，如果不吐，就加大喝水的量，总是能催吐的。
慕容婉闪动明亮双眼，用心记载楚原的方法，觉得这个方法简单易行，之前她怎么想不到。
哪里知道，楚原又说，对那些中毒症状较深的，可以采取腹泻的方法，取大黄和元明粉煎服，便能致泻。
慕容婉不能淡定了，居然还有这等奇思妙想，太神奇了。而且大黄和元明粉十分常见，军中就有。
楚原自然是按照最容易找到的药材给出治疗药方，他手里的《开天药谱》对于这些方剂的记载特别多。
在慕容婉和曹美娟无比佩服的目光中，楚原再次给出第三种治疗方法。
“你们记住了，那些中毒已经比较重的士兵，光是催吐和致泻还不能完全有用，还得用药物疗毒。”
然后给出一个十分好找的原材料：醋。
曹美娟看着师父，惊问道：“师父，醋可以解毒吗。”
慕容婉瞪了她一眼，继续呆呆望着楚原，又听见楚原说道：
“用醋是因为很好找，给他们服点醋，之后可以根据病症的轻重，适当给他们服用一点紫苏与生甘草。”
“好了，随我来大帐中议事。”
说完楚原背负双手离开军医大帐，按住一边鼻翼，仰头使劲呼气，鼻孔中的白色棉球，被他给喷了出去。
慕容婉和曹美娟相视一眼，掩面微笑，却不敢笑出声。
楚原再回到营帐，叫上两个女医官和副官，还有其他什长一起。
“都记得了吗？”
几位下官和医官都齐齐回答：“属下明白。”
“都去吧，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伤了眼的，掉了耳的，给点钱，都遣散回家，剩余大概有八百名士兵，暂时军中休养，待我去弄点疗伤药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