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兄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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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章锦涛坐在病床上发出一声闷哼，头垂得更低了，两只手紧抓着被单，似乎不知道怎样说下去。
泰林温和地说道：“没关系，你慢慢说不着急，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先说说那天你们离开大排档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那天，我哥和我嫂子，他们又为了一点小事情闹别扭。从出门到回家，我哥一直都压着火，进了门就跟我嫂子嚷嚷起来。我在旁边也不好讲话，就闷闷地跟在后面。”章锦涛还是低着头，不曾抬头看泰林他们一眼，手指依旧紧张地用力揉搓着被单。
“他们为什么吵架？”
“这次我嫂子想把结婚的日期延后，等娘家人秋忙之后再过来，但是我哥哥不愿意，他怕错过出海旺季。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但我哥哥的脾气平时就不是很好，还很固执。总之，我嫂子一直在劝，他也不听，没两句话就发火了。还，还动了手。”
“你刚刚说，你跟他也动了手？”
“嗯，我看不过眼他打女人。这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妈妈也经常被我爸当出气筒。”章锦涛咬着牙齿说道。
“你妈？”泰林眼神闪烁。
“嗯，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在休渔期经常会出门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家。我妈念他几句，他，他就，”章锦涛咬住嘴唇不再说下去，本来硬挺的被单在他的手里被揉捏成一团。
即使他不说下去，众人也能够想象得出，若非幼小的身心灵受到惊吓和伤害，怎么会有感而发地想到自己的母亲，甚至开始对抗从小到大都不敢违逆的兄长？
只听章锦涛接着说道：“我爸他经常下手不知道轻重，每次出海回来没几天，我妈身上就会有新的淤青伤痕。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哥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我嫂子下手的时候，那种眼神，简直要杀人一样。”他说着闭上眼睛，似乎正陷入痛苦的回忆。
“那你大嫂呢？薛芳婷，你对她了解多少？”泰林不慌不忙地问道。
“我大嫂，从她跟我哥来到前栈港，我就只见过她两次，”章锦涛顿了顿接着说，“一次是过年，我当时很开心哥哥能够找到可以跟他共度一生的人；第二次，就是这次，我哥打电话让我回来。”
“哦？他为什么要打电话叫你回来？难道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哦，再有几天就是我爸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去栈板那边给他点柱香。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父亲，为人儿女，该做的还是要做。”章锦涛嘴上说得轻松，手中的被单却并没有松开，依旧死死地攥成一团。
“这是你哥的意思？”
“是他的意思。不过，我也赞同。这么多年来，每年都是如此。我大学毕业一直住在宿舍，很少回家，但是一年之中只有过年和祭拜是我必须要回来前栈港的。”他叹了口气，终于松开了被单。
“哦？”泰林笑道，“你久久才回一次家，不想家吗？不想念前栈港这么多美味的海产吗？”
“你们可能已经了解到，当年我爸去世之后，全靠我哥出海跑船我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虽然海边的孩子不至于饿死，但你们口中的海产在我家的餐桌上都是渔市场里没有人要的臭鱼烂虾。我每天趁下市的时候去捡回来煮，那种腥臭的味道，却很久才能散去。”
泰林看着对面的章锦涛暗想：他的话虽然不多，也从来不说具体的事情，但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表现得很有主见和逻辑，绝对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甘心服从的人。
“那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会不会吵架？”泰林试探着问道。
“从来不吵，我一向很听他的话。”章锦涛眼神黯淡下来，“我逢年过节回到家，总是少不了被我哥哥拉去喝酒赌钱，到处炫耀上过大学的弟弟。我上过大学这件事，在前栈港这个原来的小渔村环境里可能算是一个励志故事。可是在一河之隔的城里，那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都事情。”
“虽然我很尴尬，但是，每当说到这个的时候，他都是从心里往外透着高兴和满足。当然他说的话并不是每次都对，可与其浪费时间跟他吵架，还不如想一想之后如何修正错误。最起码，这样很有效率。”
“的确很有效率。”泰林听了这话嗫嚅一声，之后便默不作声而是看向李方文和林一平，没想到他们二人也同时看向自己。
“那你在城里的工作中，也这么讲效率吗？说说你的工作吧。”泰林问道。
“毕业之后，我开始在一家做汽车零件的工厂做技术员。下车间的轮班工作虽然很枯燥乏味，但是对于我这种平时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又没有什么应酬交际的人来说，是再好不过。实习期间，我就有了努力留在工厂里的打算。为了给辅导老师留下好印象，我还跟着下过筛检组，甚至为了留在城里，还申请下过流水线实习。”说到工作，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所以，你留下了？”
“对，我很幸运地留下了。这在当时的实习生里是独一份儿。”章锦涛面露红光，精神也随着好了很多。
“真了不起。”泰林赞许道，“你哥哥也很开心吧？”
“是啊，他很开心。”和煦的微笑回到了章锦涛的脸上。
“哦，那天晚上，你打赢你哥了吗？”话锋一转，泰林硬生生有重回刚才两人交手的话题。
“那，哪天晚上？”章锦涛的声音有些发抖。
“凶案发生那天啊。”泰林松弛地望着他。
“哦，”章锦涛的脸色煞白，想了又想，终于说道：“当然没有打赢，他给我一拳，我直接仰倒，头还磕碰在卧室床架的外侧。”
泰林望向李方文和林一平，两人均点点头。警方的确在床架的外侧验出过血迹，并进行过比对，验出血迹来源于死者的至亲。
“那你没有还手吗？”
“没有，我直接晕倒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哥和我嫂子也都没在家。”
“他们出去了？”李方文皱起眉头，脱口而出，“你醒来的时候，几点钟了？”
“大概九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