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寡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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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二刀的这些话说服了坝上村里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的，还有那些指望着死的时候从文二刀那里讨便宜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肯定得死在富得流油的文二刀前头，到那个时候，能不能风风光光的办场白事，还都得仰仗文二刀。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对绣娘的事说三道四，绣娘也习惯了挺着个大肚子背尸抬棺，直到怀胎到第九个月的时候，坝上村守寡六十年的黄婆子过世，死得不明不白，还给自己拴了一床红铺盖，村里说这是什么寡妇煞，说是比横死的女人还厉害，所以这死人不能装棺入土，就得找人背尸去后山崖沉谷。
村里找到了文二刀办事，文二刀自然把这活儿又应到了绣娘身上。可那时候绣娘的肚子已经顶到了胸口，平常时候连走路喘气都困难，要背着个死尸去爬后崖，着实是难为她了。
可这事儿也不是绣娘能说了算的，文二刀向来说一不二，绣娘也只好勉强应下。就在黄婆子过世的第二天一早，绣娘便背起黄婆子的死尸往后崖去了。
当时天还没亮，光景影影约约的，偏巧又赶上阴天，忽一阵黑忽一阵白，搅得人心不安。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乡村小道，别说是个女人背着死尸走路，就是大男人起早，也有吓得不敢出门的。好在村里有个好心青年，名叫长根，因着早年间受过绣娘家的恩惠，所以一早起来跟在绣娘身后，说是去后山锄地，可实际上就是为了跟绣娘有个照应。
就这么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后崖赶，绣娘驮着死尸在前，长根扛着锄头在后。等两人好不容易走出了坝上村，长根忙不迭地跟到了前头，主动提出替绣娘背尸。
“绣儿姐，这会儿已经出村了，我帮你背吧。”长根上前拦住绣娘，伸手去接绣娘身上的死尸。
“这哪能行，你还没结婚呢，咋能干这活儿呢，这活儿不干净，你别掺手。”绣娘连连摆手。
“没事儿，我不忌讳这个，这年头儿缺米少面的，死得人还少么，哪个不是生前一万个讲究，死了就一堆骨头……”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死了的就不管了，你不还好好的嘛，何苦往这些糊涂事里扎。我可听文二刀说过，这寡妇煞能逼死人，之前他爹就是因为这事儿被困死的，你可别没个忌讳，大好青年，还没结婚娶媳妇儿呢！”绣娘冲长根笑了笑，笑意淡开，留下眼底一片怅然。
“绣儿姐，你还惦记我结婚的事儿呢？”
“当然了，我爹死前还跟我说呢，没看着你结婚成家，他心里不安，死的时候还念叨你的名字来着。”
“我就不该跟着他们出去打短工，不然也不会错过老叔最后一面，更不会看着你受这样的委屈，我真是……”
“这事儿谁能算准呐，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好好的一辈子，说毁就毁了……人的命，本来也不是在自己手里握着的，糊弄着熬过去就是了！”
“我都听说了，文二刀不是个东西，拿你不当人，这些日子他没少虐待你，你……你就没想过逃出去吗？”
“逃？逃哪儿去？我爹死了，家里也没有旁人依靠，离开了坝上村儿，还不得更惨呐！”
“有我呢，绣儿姐，你跟我一起走，我照顾你，照顾你肚子里的孩子！”长根急切地抓着绣娘的手认真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呢，你好好一个大小伙子，什么样儿的姑娘找不着，我这身子都脏了，哪能配得上你……你快别胡说了，再说我……”
“不是胡说，我一早就这么想了，要不是老叔死得急，我早就去你家里提亲了。绣儿姐，这么多年，你不是也知道我的心思么，怎么就……”
“知道不知道的已经没什么用了，现在我是文二刀的人了，这辈子都变不了，你就断了这心思吧……长根，我现在拿你就当我亲弟弟一样，能看着你好好的结婚娶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姐就知足了。”
“你别这么说，这辈子还长着呢，谁也说不准能怎么着，我不能眼看着文二刀那个老东西毁了你一辈子。绣儿姐，你就跟我吧，你跟着我，肯定比跟着那个老混账强，我肯定会对你好的。”长根双手揽住绣娘，把绣娘扶死尸的双手也揽进自己怀里。
“嘭”的一声闷响，绣娘身上的死尸坠地，裹了一身红铺盖的黄婆子顶着一张白惨惨的脸，一双凸起的白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正热烈相拥的两人。
“快，快给她把脸盖上，文二刀说寡妇煞不能见男人，不然你可得倒大霉的。”绣娘挣脱长根的怀抱，将自己身上固定尸体的绑带扯下来扔给长根。
长根愣了愣，但还是按照绣娘的指示，将绑带抻开了盖在死尸脸上。
可万没想到，就在白色的绑带落在死尸脸上的刹那，死尸的双眼突然洇出一滩黑血，将纯白的绑带染得血红。
绣娘大惊失色，一时间被吓得慌了神，“这，这是咋了，是不是那个什么寡妇煞，寡妇煞来了？”
“别怕，有我在呢，真来了也不怕。”长根抱住绣娘的双肩，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这一次，绣娘没有挣扎，大概是因为有些失神，又或许是真的不舍得推开，总之这一抱，两人抱了好久，直到文二刀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
“臭娘们儿，我说你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急，连阴阳棒都忘了带，原来是赶着来会野汉子了……轮不死的婊-子，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今天要你的命！”文二刀说着，挥舞着丧棒打向绣娘。
绣娘挺着肚子，本就行动不便，眼看着这一棒子冲着自己抡过来，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闭上眼睛往后一躲。
“嘭”的一声巨响，绣娘只觉得耳边一震，而后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