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千年痴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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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依莎公主的声音悲痛而绝望，直到玛依莎公主解释之后，我才明白她心中的无奈和苦涩。
我深知，我只是一介医官，朝堂之事无法梳理清楚，玛依莎公主的归宿也只能是作为交换的筹码。
即便是不舍，我也只能选择放开玛依莎公主的手。
只是，玛依莎公主刚和我分开没多时，我便被几人抓住带到了不知何处。
当我的面前重新出现光亮时，玛依莎公主惊慌失措的脸便在我不远处，看着我质问着坐在祭台侧边的男人：“王族之事为何要牵扯不相关之人？”
男人阴冷地看着玛依莎公主：“公主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不要任性妄为，邀请他来不过是为后天公主的出嫁助兴而已。”
男人的话音刚落，便有一支箭穿过幻音树，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我的心脏后方，而我旁边制住我的士兵松开了我，我支撑不住，面向下倒在了草地上。
青草的清新味道、花朵的清香混合着玛依莎公主身上的幽香扑鼻而来，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那个可人儿，可是手握紧却扑了个空。
以我多年的从医经验，我意识到箭尖上的毒不是致命的，但是这支箭上的毒素虽然让我不至于立即死去，却顺着我浑身的血液在我的身体各处流淌，恣意啃食着我的身体。
玛依莎公主的哭声在我的耳边越来越模糊，我从袖筒里抽出两根银针，拉开自己的衣衫，对着心口处刺了进去，让毒素暂缓进入心脉。
我低声唤了句：“公主。”玛依莎公主搂抱着我，听见我的声音，惊喜之下失声大叫：“阿渊，你还好吗？”
我摇摇头，那毒素侵蚀着我的骨头，而疼痛自利箭刺入处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我的全身。
我蜷缩起身子，牙齿死死咬住我手中的布条，想缓解着我身体里的疼痛，可是只是徒劳，冷汗顺着我的额头流遍了我的全身，可是，毒素带来的疼痛却只是在加剧。
即便我的银针可以暂缓毒素进入心脉，可我清楚无需多时，我还是会因毒发而身亡。
我定了定心神，有气无力地对玛依莎说：“公主，听我说，我没有多长的时间了，相信我，我没有毁约，我回来西夏，也是为了履行这个约定。”
玛依莎点点头，将我平躺放在草地上，我顿觉一阵天旋地转，看来银针也无法阻止毒素进入心脉了，我感受到逐渐变缓的心跳，时间应该快到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的时刻来临。可玛依莎公主在我耳边用着哭腔问我：“阿渊，你愿意相信我最后一次吗？”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玛依莎公主的手抚摸着我的脸，伏在我身上哭泣：“可是阿渊，我舍不得你受苦。”
顿了顿，玛依莎公主问我：“阿渊，你知道乌灵吗？”
我才想起曾经听说过在西夏国的乌灵，死去之后仍有其形，仍有其心，为了能和玛依莎公主不是刚见面便死别，我同意了，但是成为乌灵的仪式是西夏王族的特殊仪式，玛依莎公主若是为了我举行乌灵仪式便会成为西夏王族的叛徒，也会受到王族的诅咒。
我想拒绝，玛依莎公主却站起身，面对着祭台侧边的男人笑了，坚定地看着他：“你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金瓦宫中的秘密，但是你难道从来不知道，金瓦宫是西夏王族的女性最后的去处吗？金瓦宫的钥匙在我这儿。”
对面的那男人脸上阴冷的表情却倏然变成了欣喜：“我的乖玛依莎，你是王族的明珠，快快将那金瓦宫的钥匙交给我，我必风风光光将你嫁出去。”
玛依莎公主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舍：“玛依莎已与陈子渊医官定下终身，此生不愿再嫁予别人，可我的爱人如今伤于王之手，莫怪玛依莎不愿交出钥匙。”
那男人眯了眯眼睛，笑了出来：“那要如何你才愿意将金瓦宫的钥匙交给我？”
玛依莎公主的嘴里吐出了两个字：“乌灵。”那男人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觉得意外：“你说什么？”
大约是猜到男人不愿意给玛依莎公主需要的东西，玛依莎公主在我的身边跪坐下来，双手牵住我的手，但闭着眼睛的我却能感觉到她湿热的掌心和颤抖的手：“我说，我要七窍琉璃心，我要我的阿渊回来。”
那男人冷哼一声：“玛依莎，你可知七窍琉璃心乃西夏王族的圣物，这男子非西夏王族之人，何德何能使用圣物七窍琉璃心？”
玛依莎的手颤抖地更加剧烈了，我都能听到她加重的呼吸声：“不，阿渊已是西夏王族之人，玛依莎与阿渊已有了肌肤之亲，依王族之规，阿渊已是玛依莎的郎君。”
不行！我的心中哭喊着，玛依莎这招完全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已经是将死之人，但玛依莎不是，如果祭台侧边的新西夏王不同意用七窍琉璃心换取金瓦宫的钥匙，那最后会以败坏王族之风将玛依莎处死。
若是新西夏王愿意以七窍琉璃心换取金瓦宫的钥匙，得手之后，玛依莎公主自然还是要走上出嫁之路，而她的夫君又会善待她吗？
更何况我与玛依莎公主之间并无肌肤之亲，这样做，无异于把她送上了不归路。
玛依莎公主感受到我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阻止她，轻轻苦笑了声：“阿渊，再次见到你，我没有想过另嫁他人。阿娜尔姑姑说我们终会重逢，现在不就是吗？既然已经与阿渊重逢，我不会丢下阿渊的，即便是一起死去，阿渊，我也愿意。”
我的喉咙里极轻地吐出一个字：“好。”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玛依莎公主只打算在我的身上使用乌灵仪式，这乌灵仪式要求极高，不仅需要七窍琉璃心，更需要极多的人力物力。
主持乌灵仪式之人也得是大祭司，所以没有新西夏王的点头同意，乌灵仪式无法进行。
为了拿到金瓦宫的钥匙，新西夏王同意了，玛依莎公主俏皮地在我的耳边说：“阿渊，我送你的那朵金色莲花，就是金瓦宫的钥匙。”
我心中大骇，但是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身体上的疼痛在减轻，不是因为毒素的减少，而是因为我对痛觉的感知在变弱。
玛依莎公主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冷眼看着那个咬牙切齿的男人，谈判着：“不知王上考虑的如何了？”
新西夏王对大祭司耳语了句什么，两个士兵抬起了奄奄一息的我放在了白玉祭台之上。
不知道大祭司点燃了什么，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往我的鼻中钻，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渐渐脱离了我的身体，而相比之前，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包裹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我恨不得立刻死去，也好过受着这样的煎熬，在我已经忍受不住时，一切却突然消失了。
是的，全部都消失了，包括我的意识和我的身体。
再次醒来时，心口处的疼痛比之前更甚，我想逃脱，可我的身边像是生出了无数的手抓住想要逃离的我一般，将我死死地按在祭台之上。
我的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但是对减轻我身体上的痛苦毫无用处，我感觉我的心口被锋利的刀切开，而我也顾不上许多，蜷起了身体。
那样的感觉也迅速地溜走，和刚才一样，一切突然消失，我的意识和身体再一次全部消失。
就像是轮回一般，我的意识和身体不断地消失，不断地感受痛楚，直到我发现我出现在一个有水的地方。
这里可以看到我在西夏的居所中使用的书桌和屏风，但是我已经失去了我的身体，而这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水下。
陈子渊的记忆结束了，我却满目泪水。
我清晰地看着陈子渊的“灵”从身体里一次次剥离开来，一次次忍受着灭失的痛楚，可是，陈子渊和玛依莎公主都不知道的是，这场乌灵仪式被大祭司动了手脚。
只能说，陈子渊不是完整的乌灵，所以他光有其心，却无其身，所以他和玛依莎公主阴阳相隔，即便是玛依莎公主用了束傀儡，她和陈子渊仍旧无法在一起。
玛依莎公主发现了乌灵仪式出现了问题，可是她无力回天，陈子渊的身体被扔进了寻骨涧，而他的意识成为了残缺的乌灵居于望泉之下。
当然，最终新西夏王也没有从玛依莎公主那儿拿到金瓦宫的金莲花钥匙，而此时，西夏国已经危在旦夕。
浮光掠影，我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倍速地发展着，我忍受不住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下意识地想要吐，却听到了叶运卓的声音：“都明白了？”
他站在祭台的位置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我是谁：“我们还在燃魂祀里吗？”
叶运卓“嗯”了声确认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