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在地道中逃走的是秦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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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脑袋被铜匣砸得稀烂。
那王师弟背上中了一拳,口中鲜血狂喷,倒在土坑。
只有那卢师弟反应较快,脖子上虽挨了一掌,可也反手一枚袖箭打了出去。
那袖箭仅仅在络腮胡须的耳根上擦了一下。
可这一下也让络腮胡须脸色大变,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之后,将瓶中的药丸全灌进了口中。
但是他的耳部已经开始发黑。
络腮胡须抛掉小瓷瓶,抽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割掉了自己的耳朵。
鲜血从他耳孔边的伤口喷涌而出。
络腮胡须虽痛得龇牙咧嘴,但看见血是红的,脸上立刻浮满了笑。
“哈哈!一只耳朵换一匣无价之宝,这买卖值得,值得,哈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看着地上的三位师兄弟。
他的三位师兄弟已经浑身僵硬。
络腮胡须把麻脸大汉和卢师弟的尸体也踢进土坑去,边踢边喃喃说着:“三位也别怪我心狠手辣,连堂堂黄竹笠秦家庄老庄主都要杀人灭口,何况我这专干没本钱买卖的子牙帮帮主姜通。”
断墙上那盏青灯渐渐暗了下来。
都是灰烬的气息中飘满了血腥之气。
海大刚草草把一层泥土盖在了三位师兄弟身上,弯下腰就要去抓地上的铜匣。
可那铜匣他怎么也拿不起来。
铜匣上踩着一只脚。
海大刚满头头发竖了起来,他漕帮帮主在运河上闯荡了数十年,修为虽然算不上绝顶,但也称得上威名赫赫,怎么连有人欺到了身旁竟丝亳不觉?
他猛地抬起头,眼前是一片耀目的白色——
一位白袍少年正冷冷盯着他。
“是少教主!”海大刚更惊得魂飞魄散,坐倒在地。
他早已从飞鸽传书上知道梦鸿教少教主张志磊反了,正在江湖上疯狂乱杀。
第一楼命令各派必须随时报告张志磊的行踪,并有权用各种方法捕杀张志磊。
张志磊行刺仅十日,江湖上死在张志磊手下的高手已超过了五人。
那五个人都不比他海大刚的武功更差。
海大刚突然全身发冷,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击。
但那一击却迟迟未落下。
海大刚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滚!”一声低叱在海大刚耳边响了起来。
海大刚猛地睁开眼,只见张志磊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啊!”海大刚狂叫一声,跳起身来,抱头向断墙处直窜出去。
他的身形捷如飞鸟。假若此时有漕帮弟子在此,一定会奇怪至极,怎么帮主的轻功突然变得如此奇高?
“哈哈哈哈!”张志磊仰天大笑,声震夜空。
“哈哈!”“嘻嘻!”“哼哼!”“呵呵!”“嘿嘿……”
突然之间,断墙残壁中也响起了笑声。那些笑声初时不过四、五人,后来愈笑愈众,直似有上百人一般。
只是那些笑声都是冷沉沉、阴森森的。
“啊——”笑声中更响起了一声长长的惨呼。
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在暗绿的灯光中高高飞起,又沉重地摔下,蹦蹦跳跳地滚到了张志磊的脚下。
那脑袋上双目圆睁,络腮胡须根根戟张,正是漕帮帮主胡大刚。
张志磊根本没向脑袋看一眼,仍在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那笑声如初春的第一串惊雷。轰轰隆隆地在整个秦家庄的上空飘荡。
一堵危墙被笑声所激起的气浪震塌了。
大运河岸边古柳的数百只乌鸦被笑声惊醒,从秦家庄废墟上空飞过。
那些冷沉沉、阴森森的怪笑声被张志磊的大笑声已压得不可闻。
突然之间,张志磊停住了笑声。
那些冷沉沉、阴森森的笑声也一齐消失了。
天地间一片沉寂。
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了一盏红灯,接着又亮起了一盏,一共亮起了七盏红灯。
每盏红灯上都有个金字,最大的红灯上写的是一个“井”字,其余六盏稍小些的红灯上分别写着“鬼”“柳”“星”“张”“翼”“轸”六字。
七盏灯有序的排列在南方的天空上,就像黑夜里亮起了七颗闪亮的红星。
张志磊凝望着那些红灯,眼中晶莹闪动。
他非常熟悉这些红灯,这是他五叔朱雀星主张斗和手下六大星帅夜行时表明身份的阵势。
他在两年前曾去过长沙朱雀台,那时张斗带着七盏红灯,天天陪着他夜游橘子洲。
在四位叔父里,他和五叔张斗最亲热。
不,不,我没有叔父,什么也没有。
张志磊眼中的泪花一闪即逝。
他不能忘记自己在第一楼大厅“受审”时的情景。
四位叔父竟然没有一位替他辩护。
而平时对他最亲热的五叔还指出了他的两项“罪证”。
张志磊的脸上又是一片冰冷之色。
七盏红灯向张志磊移动了过来。
雾蒙蒙的红光照亮了一堵又一堵的残壁断墙。
断墙间横七竖八地倒着些烧焦了的雕梁画栋。
红灯下站着高高低低的十余个人。
张志磊心里在冷笑,他耳中听到了有很多人悄悄围向了自己的左、右和后面。
“张志磊!”头戴朱色云冠的张斗站在最大的红灯下,对着张志磊低呼了一声。
张志磊目光平视前方,没有理睬张斗的呼唤。
“在下青鬼,见过张公子。”
一个脑袋很大,身子却极瘦极长,脸色发青,眉毛倒挂的青衫汉子走上前一步,对张志磊施了一礼。
张志磊嗯了一声。
“奴家柳莎莎,见过张公子。”
一个脸上涂满胭脂的中年女子娇滴滴说着,也上前一步,对张志磊施了一礼。
张志磊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小女子甜蜜蜜,见过郑公子。”一位细腰纤纤,颇为貌美的青年女子踏前一步,侧身对张志磊行了一礼。
“甜小姐太多礼了。”张志磊说了一声,并不还礼。
“在下陈思成,见过张公子!”一个矮胖圆滚,肉乎乎的黄衫汉子大声说着,连着走前三步,对张志磊深施了一礼。
“罢了。”张志磊淡淡地一笑。
“小老儿陆翼,见过郑公子!”一位鹤发童颜,大袖飘飘的老者向张志磊拱了一下手。
张志磊也抬起了手,对陆翼拱了拱手,却没有说什么。
“小子关轸,见过郑公子!”一位身穿绣花芙蓉红袍、面如冠玉,神采飞扬的青年公子对张志磊点了一下头。
张志磊又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
这些人以前可以说都是他的下属,他认识其中的每一个人。
可这些人却要装模作样地与他相见。
他明白这是一种江湖规矩。
六大星帅意在表示自己和以前的少教主彻底决裂。
张志磊心里涌上一种连自己也没料到的轻松。
朱雀星主的六大星帅中他比较喜欢甜蜜蜜和陆翼,而对柳莎莎和关轸很讨厌。
但以前他是少教主的时候,表面上不得不装作对六大星帅都很欣赏。
而现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表明自己的好恶了。
他忽然觉得,如果没有刺杀教主这个罪名,他不当少教主未必就一定是件坏事。
“志磊。”一声亲切而温柔的呼唤在红灯下响起。
张志磊心中一热,抬手向红灯下施了一礼:“在下张志磊,见过红叶居士。”
在目前的六大武圣中,他最信任的就是红叶居士。
他还记得,自己在第一楼大厅中“受审”时,红叶居士虽也没有替他辩护,却为他流了泪。
红叶居士并非张氏家族中人,在那种情况下,能为他流泪,已是很不容易。
“志磊,我不会再承认你是少教主。可仍然承认你是我的徒弟。志磊,你承认我是你的师父吗?”红叶居士眼中热泪盈眶,好像又要流下泪来。
张志磊的心里更热——
他觉得红叶居士比自己的几位叔父要可亲得多。
红叶居士现在这样说,是冒着巨大的危险。
梦鸿教教主一怒之下,会以同党的罪名杀了红叶的。
“不,我不再是你的徒弟,你也不再是我的师父。”张志磊脸上的神色更加冰冷。
他只能这样对红叶居士说
他决不想连累红叶居士。
他对红叶居士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歉意,觉得自己以前对红叶居士过于冷淡了。
红叶居士很年轻,并非白发老者,对他时热时冷算不上是什么怪异的性情。
他自己不也是常常一时意气风发,一时黯然神伤吗?
他痛恨自己以前是少教主的时候怎么就不会想到这点。
“志磊!”红叶居士声音悲苦地叫着,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
张斗皱起眉头,大声道:“志磊,不论怎么说,你是张家的子孙,为了郑家的大业,你应该回到第一楼。”
“回到第一楼再杀我一次吗?”张志磊盯着张斗的面容道。
脸上一副痛心疾首之色:“你是张家子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别说第一楼未必会再杀你,就算仍要杀你,你也应该跟我回去。岂不闻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大丈夫敢作敢当,一死又何足惧之。”
“我不是你们这个张家的子孙。”张志磊声音平缓地说着。
“你……”张斗如闻焦雷。
张志磊的这句话在他听来简直是比谋刺教主更加大逆不道。
六大星帅和红叶居士也是大惊失色——就算一个大奸大恶的人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谁能如此蔑视自己的宗族呢?何况张志磊十几天前还是人人尊敬的梦鸿教少教主。
“我是我父母的子孙,我姓我父母的那个郑字。”张志磊的声音仍然很平缓。
“这,这不是一样吗?你父亲是我大哥……”
“不,不一样,我父亲是被人杀了的,我要为父亲报仇,父仇不共戴天!”张志磊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胡说,你父亲明明是病故的。”
“我父亲身患何种病症而亡?”
“这……”张斗张口结舌,竟回答不上来。
“哼,量你也不敢告诉我。可只要我活着,我就会查出这一切的,我要为我父亲而活着,活着!”张志磊说着,身上的白袍迎风鼓荡起来。
六大星帅不禁同时后退了一步。
张斗身子稳稳地站在红灯下,半步也没有退:“志磊!你不能这样胡闹,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害你的。秦天刺杀教主是大家亲眼所见,梦幻魔把你从法场救出,也是大家亲眼所见,你怎么解释这一切。
“我会解释的,我不仅要为我父亲活着,我也要活着找到秦天。我不知道梦幻魔为什么要救我,我会找到他问个明白的,如果他是我的敌人,我一样会杀了他。”
“你错了,离开了梦鸿教,你什么也干不成。只会给江湖带来混乱。你离开第一楼不过短短十天,可连这位漕帮帮主算在内,已经有六位武林人物丧身在你手里。”
“这漕帮帮主明明是你们杀的,怎么也算在了我头上?”张志磊怒道。
“漕帮帮主见了第一楼的叛逆,不仅不敢上前擒拿,反而转身就逃,理应处死。但你如果不背叛第一楼,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漕帮帮主虽为我所杀,实因你之故而亡,这引发江湖杀祸之罪,你是推脱不掉的。”张斗声调沉痛地说着。
张志磊怒极反笑:“反正我已经是身负弥天之罪,再多几件大黑暗又有何妨?不知朱雀星主将以何种手段把我这罪人绳之以法?”
“先劝你服罪,劝之不服则擒之,擒之不能则力杀之。”张斗神色肃然。
“我永远不会服什么罪的。”张志磊脸上满是轻蔑和笑意。
“唉!”张斗叹了一口气:“志磊,我劝你不要把第一楼看得太低了,我们其实一直知道你是躲在附近的。”
“你们当然知道,否则就不会设计这个圈套,装做都走了,最后绕个弯,又回来埋伏着。”
“可惜我们回来的人不多,不然,你现在早已是笼中之囚。”
“那是因为你们发现了秦天的踪迹。你们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和秦天在一起,因此分成两路,大部分人去追秦天,剩下的人由你带着。可仅凭六大星帅和一些星卒……”
“还有我。”红叶居士忽然插了一句话,打断了张志磊的话。
“你们这些人当然是些厉害之极的人,可要擒住我,杀了我,只怕也不那么容易。”
张志磊没有理会红叶居士,边说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要选择最弱的部位突出包围。
包围者都曾是他的属下,他并不想来一场血腥大杀。
“我不明白,你既然不是秦天的同谋,为什么不去追秦天,却来到了这里?”张斗问道。
“因为根本没有什么秦天的踪迹,那一切只是我为了把你们引开而制造的。你们难道都忘了,我在秦家庄住过半年,早学会了秦家的‘青云剑法’。”
“我本以为是你中了我的埋伏,可现在看来,反而是我们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志磊,你不仅武功高强,心智也越来越厉害。”张斗感叹道。
“这都是你们逼的。”张志磊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悲哀。
他本来最讨厌智计的,特别是讨厌江湖上明争暗斗的智计。
他崇尚一个武字。
他是未来的江湖盟主,武字理应成为他立身的根本。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使用起自己讨厌的智计。
十多天之内,他激愤的心情渐渐冷静了一些,对自已所处的形势也能作一番估量。
如果他在目前所处的形势下,还以一个武字行天下,那将是寸步难行,纵然仗剑硬闯,所过之处也必是血流成河。
而以这种血流成河的方式行走江湖,别说是找到秦天和梦鸿魔,查到父母亡故的真相,恐怕连自身的生命也无法保全。
“凭你的功法,一人能对付成百的绝顶高手吗?”
“百人的智计加起来,你的功法又能对付得了吗?”
此时此刻,他耳边异常清晰地响着祖父的话。
他好像在这个时候才理解了祖父的话。
而更可悲的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成了祖父的敌人。
“你到秦家庄来是想查出些什么吧?你也许知道了,秦家庄的人并未给我们杀绝。秦家庄看来早有反意,居然底下有秘道。”张斗盯着张志磊的脸问。
张志磊脸上隐隐的悲哀之色已经消失了。
他忽然警惕起来——
张斗给我说这些话干什么?他一定是想扰乱我的心智,一个心智纷乱的人修为会大打折扣的。
“你不想知道从秘道逃走的人是谁吗?”张斗问。
“当然是秦天。”
“错了,秦天根本就没有回到秦家庄,江湖上近两天才出现他的踪迹,可那踪迹又是你制造的。”
那逃走的是谁呢?张志磊突然怒气冲冲大跳起来。
“逃走的人是秦天。”张斗轻轻地说着。
红灯下的红叶居士身子陡地颤动了一下。
秦婷婷?是秦婷婷!张志磊眼前竟是一片金星乱飞,身子连晃了两晃。
他对自己警告了无数次。
决不能再想到秦婷婷两个字,决不能!
可他睡梦里仍然会闪出秦婷婷的身影。
秦婷婷还是那样笑靥如花,又还是那样隐在朦胧的轻雾中。
就在张志磊身子的晃动之际,张斗和六大星帅已跃到了空中,七道无比凌厉的掌力齐猛击了出去。
红叶静静地站立在七盏红灯下没有跃起。
断壁残墙间迸出了七声爆响。
张志磊直挺挺地从空中跌下来,脸色苍白,连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