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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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宋仪连翰林学士这一闲职也没了，整日只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或者被顾思甜拉着出去闲逛。
不过这些也正合了顾思甜的心意，能时常黏在宋仪身边。
随着时间流逝，虽然还有些难过，不过她已经渐渐接受了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男人变成别人驸马的现实。谁让自己没有皇帝一样强的靠山呢，只能忍受权力的欺负。
此时宋仪正坐在院里石桌旁，面对棋盘随意摆着黑白棋子儿，自己和自己下棋。顾思甜则在对面位置上绣不知什么东西。
如今的宋仪更加期待休沐日，不是为自己休息，而是为了让其他人闲下来能陪自己解解闷。曾经在翰林院里已经结交了不少棋友，只是现在进不了宫、找不了他们罢了。
“宋哥，你看这个怎么样？”顾思甜突然站起来，举着手中一块布料，满怀期待的展示给宋仪看。
“嗯……很好啊，比以前精致很多了。”宋仪观察一阵，鼓励道。
他刻意避开了猜测所绣事物，只敷衍地夸了夸手法。主要是这姑娘绣东西总喜欢绣动物，动物里还偏爱绣飞禽，这上面绣得到底是鸡是鸭还是鸳鸯凤凰，他是真认不出来呀！估计换了谁都认不出来……猜错了还又要惹人家生气。
顾思甜则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笑眯眯地说：“春香姐教的方法就是好呢，果然看上去比以前好多啦！”
“甜儿，你若只是为了我学女红的话没必要勉强自己，我和别人不一样，不在意你会不会这些手艺。”宋仪又摆下一颗棋子后，牵住她的手揉了揉，见上面隐隐有些被针扎到的痕迹，便劝。
“为何？人们都说不会女红的话会被男人看不起的。”
“因为用不着嘛，需要衣服我们随时可以出去做几件，哪用你亲自动手。”
“那琴棋书画呢？”
“那不就更用不着了……不过你要是觉得有意思，就学着玩儿呗。”宋仪随口答。
顾思甜疑惑的盯了宋仪好久。
“怎么了？”宋仪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
“宋哥你果然好怪哦。”
“嘿，当然怪了，不怪的话怎么能和你这个怪姑娘凑到一块儿去？”
顾思甜当即不满起来，气鼓鼓地抽出被宋仪握着的小手，在棋盘上胡乱抹了几下以示报复，把规整的棋子尽数打乱，之后又赌气似的将注意力投到手中的刺绣上。
宋仪则笑着探身在她柔软的脸上捏一把，不紧不慢收拾起棋子。
两人正商量着晚上要不要去看看春香的表演，李镜明却出现在了院里。
“老头儿，进来的时候要敲门诶。”宋仪吐槽一句，接着指了指棋盘，问他要不要来一局。
“不了，有要紧事。”李镜明找了空位坐下，却不敢看一旁的顾思甜。因为之前皇帝招宋仪为驸马之事，虽说他无能为力，但终究是有些愧疚的。
顾思甜听说他们要谈正事，将针线收拾起来回屋。
“怎么了？”宋仪问他。
“给皇上下蛊的凶手，找到了！”
“是谁？！”宋仪顿时收起笑脸，这才过了没几天就有了收获，不愧是朝廷的办事效率。
“小人物，京卫中的一个小教头，那天捕猎时也参与了护送。”老头道：“不过跟当初现场抓到的那个放箭刺客一样，那个小教头一被抓住就吞毒自尽，看来是早有准备。”
“还有其他人吗？”
“只有他。”
宋仪摇头：“绝对不止！能构筑出那般刺杀计划的，绝不是小人物。别说他一个小教头，就算是宰相也没那种能量。而且能将事情做得如此隐秘，就更可怕了。”
“老夫也是这样想的。这朝廷，中毒已深了！”李镜明脸色阴沉。
两人心照不宣。
之前针对皇帝的刺杀计划，环环相扣、招招致命。首先值得怀疑的是皇帝的梦境怎么会被别人知道、都有谁会知道；其次又是从哪里找来两头极其罕见的白虎，还有把握确定皇帝一定会为此亲自出猎；最后是怎么让那么多人为其舍命，京卫教头不算大官，但也备受尊崇，之前射箭行刺的人身手同样极好……
最重要的是，到底是什么人有能力做出这些事、还露不出马脚！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有一点绝对可以肯定，那就是背后势力绝不仅仅只有一人！定然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团伙藏在暗处、操纵这一切！
“那现在，朝廷上情况如何？”宋仪隐隐有些不安。
“波澜不惊。”
“皇上呢？”
“堪堪续命罢了。”李镜明说这话时声音很低：“我问过徐先生，他说应该还能延续一段时间，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唉，毕竟靠药物解毒，终究治标不治本啊！”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如今只有老夫单干，谁都信不过、谁都可能有问题。”李镜明犹豫了一下，终究带着一点恳求语气接着说：“所以才来对你说这些。”
宋仪沉默很久，叹息道：“老头儿，你让我来京城，真是送了我一个好大的烂摊子呀！”
李镜明有些愧疚，为掩饰尴尬将一只手伸进棋钵中，抓起一把黑色棋子摩挲几下，又让它们从指缝间“劈里啪啦”落下。
“但我现在都已经被绑在了陈姓之上，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了。”李镜明轻轻回应：“除非你愿意忍受可能伴随一辈子的追捕，以及忍心看一个无辜姑娘因你坏了名声。”
公主啊，即便是再尊贵的凤凰，也不得不面对世俗的审视。驸马逃跑，对她的心理和名誉都会是致命打击。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既然无路可退，宋仪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就是对付一场政变吗？背后有皇帝撑腰，他们手握的优势可远远比逆臣们大得多！
围棋是一门讲究“势”的艺术，大势在手就不能固步自封，必须不断前进！
“好！这才是我大汉栋梁！”李镜明站起来激动拍手，仅剩的一只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
“老夫就跟你讲讲现在的情况。”他重新坐下后，缓缓道来：“太监里面一定有问题，皇上嫌女人麻烦，宫里各种事务向来都由太监操办。若说有可能知道皇上梦境的，就只有太监了。”
说到太监，宋仪下意识想到了顾安，不过顾家家风忠烈，想必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大臣里面就藏得太深了，暂时还看不出什么端倪。”李镜明继续说：“不过根据你之前的情报说派去益州的尚书萧青有问题，那当初力主推荐萧青入蜀的人就有了嫌疑。”
“等等、等等。据我了解，萧青后面是秦王，难道你的意思是？”宋仪打断他。
“那你觉得还会是谁？”老头反问。
“是谁我不知道，但断定背后就是秦王所为，是不是太草率了？”
“那还有谁有力量操纵朝廷重臣呢？有谁最希望皇上驾崩呢……只有他了。否则皇上若死，对其他任何人都没好处。”
“万一是逆臣篡位呢？”
“绝不可能。朝中百官不论文臣武将，手中一个兵都没有，如何造反？造反是要手里有家伙的！”他接着解释：“为君者，在这方面想的远比你我都多。哪怕是掌兵的武将，就如你在益州，虽可以调兵，但你下令让他们杀回京城试试？你绝没有活到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而且自古以来外姓臣子弑君必须要有两个条件，一为乱世，二为皇权式微。皇上如今随然病重虚弱，但那顶冠冕，还牢牢顶在头上呢！”
“那其他的王就没有可能吗？”宋仪又问。
“大汉五王，其四皆为皇子。皇上至今未立太子，你觉得是为了什么？”李镜明意味深长地反问。
宋仪恍然。这就和原本清朝的规矩一样，不立太子，其一能防止夺嫡纷争，其二就是为了防止皇子们急红了眼弑君。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皇上一直以来都有除掉秦王的想法！”李镜明又给出了最有力的证据。
“竟然还有这种事？！”宋仪大惊。随后心中黯然：亲兄弟啊！手足相残！果然一入皇室，一切伦理纲常、孝悌美德都会化为泡影。皇子弑父、天子弑弟、臣弟弑兄……为了当皇帝，连人都不当了。
不过这样一想，有动机又有能力的，确实也只有秦王了。他虽然表面上没有实权，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势力很深，尤其是在益州的水云轩里，还有装备火器的数千私兵！
“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他有嫌疑，那就得早做准备。”宋仪暂且相信了这一论断。
“准备自然少不了。”李镜明接话：“而且最近就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机会。”
看着宋仪询问的眼神，他严肃道：“皇上刚收到来自雍州的折子，秦王称今年的诸王入朝他会亲自前来面圣。”
依大汉律例，诸王每年都要入朝觐见一次，献上贡品、汇报情况等等，不过由于山高路远来回太过麻烦，绝大多数情况下诸王都会派几个使臣代替前来走个形式，除非真的有事要奏。
“他身体都那样了，还能赶得了这么远的路？”宋仪疑惑。
“这就是怪异所在。据他说是兄弟之间太久没见，前来叙旧，实际上嘛……恐怕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李镜明冷笑。
“那你刚才说的一劳永逸，莫非？”
“没错，斩草先除根！”李镜明立手成刃，向石桌上狠狠一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