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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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玉不由得哑然——这母子俩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吗?
他们之间,素末平生,不过是偶然一见而已,这母子何以对她报以如此大的期望?
她走到如今,于晨光初现又陷入焦头烂额之中,弟弟没找着,父亲的冤屈也没有洗清……
陈元白见沈南玉不说话,不由得黯然说道:“你也是觉得我们身似浮萍,若依从我们,会看不到出路吗?”
沈南玉见他微微颤抖的嘴角和那失望的目光,竟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这模样像根刺一样戳中了她。
若她像陈元白这样,在深宫中搓磨多年,在人世间没有感受到多少温暖,也一定会长成这样敏感、忧虑的性子吧。
她迟疑着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当务之急是还是要先找到我弟弟。”
陈元琮连忙许诺道:“我向你保证,等到了杞州,我会把这事作为头等大事……,反正到时候,各州府也要来人拜谒于我,到时我一说,这事便省力许多……”
沈南玉仍是沉吟不语。
她这一路寻来,只查探到些细微痕迹,比如送北安的车子并没有走出驿錧多久,就像是平空消失了一般,连晏裴野派来的几个兵卒都没有回朔州。
但冥冥中,她坚信北安一定性命无虞,因为并没有打探到哪里有出现不名尸首的案情。
陈元白又说道:“等我去到杞州,事务繁杂,我让你做我府里的管事,我什么都听你的!”
沈南玉不禁失笑——这小皇子真是天真懵懂,像极了沈北安求她做什么时,撒姣的样子。
陈元白见她笑着摇头,不由得失望的说道:“我离宫时,太子哥哥教导我以后一定要惜才,要用尽办法招揽一切人才……”
“我长到如今,也没学会像其他皇兄那样精明能干,不过我想着,大丈夫在世,所图不过是高步云衢……我让你做我的管事,以后杞州大小之事都问询于你,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我如今虽然无法像古人一样千金买骨,可也真的是吐哺握发……“
郭嫔也帮着儿子说情:“公子,杞州虽然又小又穷,可既然你刚才说它能做粮道,可见你是个有眼光有胸怀的人,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我儿虽然年幼,可是品性却好,我们两母子也并没有什么天大的奢求,只希望在杞州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不被人欺侮,你就帮帮他吧……”
见这母子俩将态度放到如此谦卑的地步,沈南玉心里不由得万分触动。
或许,与他们同行一段,这一路上将杞州局势分析给这个年幼的皇子听一听,对于杞州百姓来说,迎来一个明主,改变杞州落后的环境,末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她突然想到陈元白的身份,将会更有大用。
她便点了点头,说道:“……杞州穷山恶水,我随同你们暂去杞州吧,只是我们也没有多少本事,只会一点医术,一路上也不知能否有所助益……”
她故意藏拙,只愿陈元白不要养成寄希望太多在别人的身上的习惯。
“好!”陈元白迫不及待地承诺道:”我马上就让人去联络沿途各级官员,让他们去帮着找人……”
费度却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妥!”
沈南玉不由得诧异地望向费度——他今日似乎一直很反常。
费度说道:“此去杞州路途险阻,就是杞州本地,也是各方乡绅割据,什么都没有,去了那里一定要吃很多亏的……”
沈南玉疑惑地望向费度,不确定他是想故意拿矫,好增加让陈元白倚重的筹码,还是真的反对。
她不愿在陈元白面前起争执,便找了个借口,向陈元白匆匆告退,然后与费度一起退了出来。
一到僻静处,沈南玉便问道:“怎么了?”
费度望着开始发出新芽的院中叠翠,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也许还是该回朔州。”
沈南玉望着他:“为什么?”
费度沉吟了一下:“朔州如今兵精粮足,正是可以过好日子的时候……还有就是,咱们好不容易弄来的酒令,全部交给了于旺才,我有点不甘心!”
沈南玉满目狐疑,这不像他说的话。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十分洒脱地说天下之大,正可以四处看看。
沈南玉略一思索:“是因为你听到朝中的什么事吗?”
这一日来,只有郭嫔母子反复言及了京中太子如何如何,她猜测定与此人有关。
费度虽然一直对自己的身世晦及莫深,但沈南玉早已从他的言谈中感知到,他过去一定是能搅动朝堂风云之人。
如今见他少有的露出神思难安的神情,更坚定了她的猜测,他一定是在担忧太子了。
这个人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自己都前路未卜,却还一直在忧心挂虑身居庙堂之高的人。
而沈南玉此时却已经觉得,前去杞州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
先不说大海捞针,十分难寻,而是杞州的地理位置能让她得到更多消息。
至于朔州……
她刚刚才见过那家世雄厚,身姿曼妙性子又有几分烂漫天真的女子……
她要如何回到朔州,去面对一场也许是旷世姻亲之礼?
费度似乎有些赌气似的说道:“你不回,那我回。我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于旺才那小子。”
沈南玉急道:“他救了我,那些东西给他也何妨?”
费度怒道:“你当他是真心的吗?我若不是拿他在几个大户之间私通粮食交易的事威胁他,又许诺他天大的好处,他怎么肯卖命?”
沈南玉缓缓道:“但他终归是信守了诺言,若他当时将我们救出来之后,再立即告发,我们恐怕也没法从朔州安然出来……”
“杞州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天赐良机……你我如今虽然脱了贱籍,可要想从根本上撼动陈元琮和朝中阉党的势力范围,难于登天……最起码,像镇西王这样手握重权的人,只会作壁上观。”
她长吁了一口气,望着碧色天穹,说出了埋藏在心中的想法:
“陈元白也是皇子,虽然势力小,可他流着和陈元琮一样的血脉……无论你是想去相助太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我已看清,这大誉的根本动荡,自始至终始终是皇权之间的动荡。”
“镇西王就算拥兵自重,如今也是左支右绌,只因为他既无心也没有血统让他得到真正的话语权……他再劳苦功高,就算为了大誉奉献尽毕生心血,也得不到帝王的倾心相待……”
她转过脸来,瞳眸如明珠一般灼灼发光:“也许只有用那些人同样的身份地位,才能真正让陈元琮一伙栽跟头……”
看着沈南玉脸上的坚毅神情,费度沉默了一瞬,突然放声道:“行吧行吧,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为了救你,我可真是亏了老本了!你以后得对老头子我好点,我说往东,不可往西……”
听费度这话,沈南玉便知道他还是同意前往杞州了。
她说的可不是只有几分道理,而是事实。
她原本埋怨费度为什么不当时诛杀陈元琮,让好机会白白流失,可后来想通了,陈元琮若死在朔州,便给了朝堂再多一个瓦解镇西铁骑的借口。
若在以前,她会无所谓,朝堂这样自断其臂,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后来想通了,若真这样,父亲的冤案便死无对证了。
她一定要在陈元琮活着的时候,找到可以瓦解他背后势力的方法,然后将这一桩桩罪状,呈于人前,如此才能让父亲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费度哀叹了一声:“可惜挣的第一张银票,都没有了……”
沈南玉不由得抿唇一笑,自信满满地说道:“……等到了杞州,我们再将之前挣钱的法子,复制一番即可,有什么为难的?”
费度瞪了她一眼:“……说得简单……最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