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脑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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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天黑得晚,酉时过半夕阳还悬挂在空中,林松间的甘泉宫里李宛正和她一起吃晚饭。
小秦王被教导的乖巧可爱,吃饱了也只是将饭碗放下端正坐好,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两个大人。
林松间抿了口粥把儿子支开,“吃好了便去吧。”
见半大的小人像模像样的拱手行礼,李宛低头笑了笑,如此可爱。
林松间垂着眸子,“待陛下长大,定然要比谢渝更加聪明伶俐的。”
将茶杯放下,李宛看着对面,自打她远赴汀州便没再仔细看过林松间。
纤细的骨架子裹在宽大的黑袍子里,眉目不再像以前那般平和,眼尾也多了两道皱纹。
放下碗,林松间深呼吸,“哀家老了,太后莫要看了。”
李宛真诚道,“我以为太皇太后再也不想理我了,今日能收到你的晚餐邀请实在受宠若惊。”
“太后当朝听政,什么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没见过,哀家这不过简单的粗茶淡饭,叫太后见笑了。”
她说话还是句句都带着刺,从前胜玉将儿子夺走的阴影还始终笼罩在心头。
李宛知道她不自在,她也不想揪着不放,索性换了个话题,“陛下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林左丞聪明睿智,又是状元郎出身,我想请他做太傅,可好?”
让肃世子做太傅纯粹是在哄他玩儿,李宛想趁早退休还是要寻个靠谱的太傅才成。
林松间抬起眼皮看着他,李宛自打这次回宫就摘掉了所有繁琐的配饰,简单的玉簪子束发清爽又利索。
她总是如此特立独行,似乎她就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什么皇权富贵。
再次垂下眸子,现在情况紧急,李宛无人可用她很理解,但功高盖主她更清楚。
久久得不到回答,李宛出言,“太皇太后觉得如何?”
“太后娘娘也是医者,林洵如今走路都要借助拐杖的力气,今儿雍王爷想上门拜访也被他拒之门外,做太傅...他的身子骨吃不消,若是因此耽搁了陛下的学业,他有多少脑袋都不够赔的。”
她的话摆明了是在拒绝,李宛早早的料想到了,但雍王两字毫无征兆的闯进她的耳朵。
似乎是怕她不信,林松间召来林棋让她原封不动的复述一遍。
点点头,李宛道,“雍王好学,他若再长几岁,也能做个好太傅。”
这个谢灵谋,前脚贿赂魏珠,后脚去找林洵,还真是不安分。
纠结很久,林松间才道,“太后,有些话哀家想明说,自打李家和张家倒了,林家便成了京城里最大的世家,功夫盖主一事我们都心知肚明,林家无意皇权,更无意滔天的富贵,我们只想安稳的活着。”
窗外,小秦王谢渝坐在秋千上,一下比一下荡的高。
收回目光,她继续道,“日后请太后娘娘不要再给赏赐,林家承蒙皇恩有如此作为已是祖宗庇佑。”
微微蹙眉,李宛问,“若是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小秦王,太皇太后还会如此吗?”
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继续道,“逃避只会叫人觉得我们越发的好欺负,还是说太皇太后觉得肃王和凌王能做个安稳的好太傅,辅佐陛下直至亲政?”
“既然都挑开了,臣妾便也打开亮话,我也好,谢衍也好,我们早都厌烦了这些尔虞我诈,甚至巴不得明日谢蒙就能满十五岁亲政,可他现在才将将一岁,还有整整十四年要熬。”
缓了口气,李宛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激动,抿了口茶消火。
她继续道,“臣妾选了几个能人,念给太皇太后听听,徐子遥,林洵,苗阴,段禧和周到玉。”
林松间点点头,“娘娘怎么不将邵河清放在里面呢?”
李宛摇头,“邵河清虽脑筋转的快,可太容易激动,从前有卫戍在看着问题不大,但现在不行。”
“若是叫他带小孩儿只怕越带越急躁,身为王朝的统治者,我们要的是能大破大立的贤君,而不是张嘴就喊打喊杀的莽夫。”
李宛太清楚自己的弟弟缺点在何处,说实话他真的更适合做一柄快刀。
林松间一摊手,“既然娘娘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哀家再说什么都是无力的,不是吗?”
“臣妾今日来,只是想叫太皇太后明白,你的担心我心知肚明,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
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荷花摆件儿,李宛擦了擦递给林松间。
“古有尚方宝剑,今有尚方宝荷,臣妾日后行事若有半分偏颇,请太皇太后严苛教导。”
别开眼,林松间强忍着不叫眼泪吧嗒落下,这些日子她心烦气躁,甚至都想带着孩子躲出宫去。
可哪里才是最平安的地方呢。
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李宛告辞,“明日肃王进宫或有交战,臣妾会叫人暗中保护甘泉宫,娘娘切莫出门,待风波过去臣妾会来告知。”
林松间突然道,“削藩一事,你做得很好。”
“肃王和凌王就是拿捏着如今慎王不在京城,等他们来了甚至都不必给什么正当理由,砍了便是,天下万民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两个从先皇时就蹦跶的欢,如此也可杀鸡儆猴。”
她缓缓站起身,看着李宛慢慢勾起嘴角,虽不抵从前和煦,但也开始打开了心扉。
“至于平王,他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你还是要小心谢灵谋,那小子心思深。”
堵在李宛心口的大石头噗通落入水中不见踪影,她只觉得这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看着窗外忙碌的林棋,林松间道,“他今日找上了棋儿,敢用女子心思做事,你说他简单吗?”
“臣妾明白,我会叫人暗中监视他的,今夜锦时带着谢苍进宫,我想叫他们住在甘泉宫里。”
林松间点头,“放心交给我。”
出了甘泉宫的门,太阳已经沉沉落入地平线之下,段思君打着灯笼,不知道在宫外站了多久。
李宛诧异的看着她,“段宫正怎么来了?”
“待会儿似乎有雨,月疏姑姑走不开,臣便来为娘娘送伞。”
天空黑的透亮,段思君也不多说,打着灯笼远远走在前头。
李宛对她的疑问越发的多,直至转角和回来的贺兰喜撞在一起,她才不再紧绷。
扶着李宛往回走,贺兰喜悄声问,“娘娘记得西市的那个乞丐头子言粥吗?”
“当然,她还帮着去太医院熬药了呢,等肃王这事过去,叫她进宫来,似乎是个奇女子呢。”
“她死了,吃了有毒的番薯,当朝暴毙。”
李宛的话含在唇边没再说出来,主仆两人无人言语,脚步沉重的往回走。
她紧紧攥着贺兰的手腕,“查,仔仔细细的查!”
纵是身居高位又如何,还不是要日日担心脑袋是否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