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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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市的精神卫生中心建在新城的郊区，离市区的距离并不近，车子走了半个小时，才堪堪行驶了一半的距离。车厢内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子里的气氛逐渐有些尴尬。
叶梓坐在座位上，眼神时不时的就瞟向旁边的陶成蹊。陶成蹊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眼睛只专注的看着车子行驶的前方，只是轻抿着嘴角，遮住了脸上的一丝笑意。
眼看车子已经进入市区，叶梓似乎开始有些坐立不安，瞟向旁边的眼神也越来越频繁。终于在车子驶入自己家所在的那条路时，忽然开口了：“你...你明天忙吗？”
陶成蹊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叶梓又说：“你刚说的是来对我负责的话还算数吗？”陶成蹊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明天定好要去考察一个青瓷工厂，你能送我过去吗？”叶梓说完，并没有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人，相反，她反而盯着陶成蹊看，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陶成蹊看着她满含期待的看着自己，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半晌，也只是回了一句“几点？”
“9点，行吗？”叶梓问的小心翼翼，陶成蹊轻轻点了点头，“那你一会儿直接开着车回去，明天刚好开车过来接我，”叶梓的眼睛弯弯的看着他，似乎整个夜空都亮了起来。
刚说完，车子就已经开进小区的大门，叶梓一只脚先着地，然后拽着车门，费力的下了车。陶成蹊皱着眉，看着叶梓一瘸一拐的往前挪，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住，又往回走。
陶成蹊终是没忍住，赶忙下车，扶住了叶梓“怎么又回来了？什么事？”
“那个...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然明天...”
“186...”
“主要我害怕你来早了，联系不...”
“嗯嗯，我知道，号码记下了没？”
“呃...没有...”,叶梓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
“我再说一遍，你直接打给我”，陶成蹊侧着头，不再看向叶梓，目光飘飘荡荡，最终落在了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上。
兜里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转过身，并没有拿出来看，目光落在叶梓的身上，那双眼睛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走吧，上去吧。”
叶梓看着陶成蹊蹲在自己面前，宽阔的肩膀上似乎已经承载了很多本不该他承担的责任，但命运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根本不给你选择的机会。
她突然就有些不忍心了，不忍心再给他增加负担。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陶成蹊微微侧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叶梓摇摇头：“我能上去，慢慢走就是了，你...”。
“不想背？”
叶梓冲着陶成蹊点点头。“那...要抱着？”
“啊 ？”叶梓的瞳孔瞬间放大，呆呆的看着站起身的陶成蹊。
“抱着不太好走，不过，也行，毕竟我要对你...的脚负责”。看着慢慢靠近的陶成蹊，叶梓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紧张的都有些结巴：“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自己选吧，背上楼还是抱上楼。”陶成蹊有些戏谑的看着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18岁的少年。
“背，背，背”，叶梓赶忙做出决定，陶成蹊这才慢慢转过去，又重新蹲在地上。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就伏在了陶成蹊的背上。
背上的姑娘很瘦，对这几年总干重活的陶成蹊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一步一步走的异常小心，似乎在他背上的是一件异常珍贵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宝贝。
叶梓趴在陶成蹊的背上，白色t恤上的油污异常显眼，她突然就想到今天那个医生的话，“这孩子不容易啊”。
“你…好吗？”
从两人重逢以来，叶梓的心里有无数的问题，无数次想开口问，可最终能问出口的也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陶成蹊的脚步一顿，瞬间又恢复正常。“嗯，挺好的。”
“阿姨呢？”
陶成蹊没有说话，叶梓却感觉他托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突然有些后悔，想说些什么，两人就已经到了叶梓家门口。
陶成蹊慢慢把叶梓放在地上，“好了，进去吧”，说完就转过身准备下楼。
身后有一只手扯住了陶成蹊衣服的下摆，昏暗的楼道里，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不是那么清晰，可陶成蹊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与自己粗糙的，时常沾满油污的手，区别很大。
陶成蹊没有回头，无声的背对着她，叶梓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终于开口：“那我呢？你不想问问我…好吗？”四周变得很静，似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身后的声音小小的，却震的他整个胸腔都颤了颤，那委屈的声音像是忽然长出了腿脚，钻进他的心里，在他早已冰封起来的心上狠狠地敲着，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疼。
“我对你从来没有失望过，7年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叶梓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的，“唯一让我难过的，是你不应该替我选择，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替我做决定。”
陶成蹊像是被人猛击了一下，身子颤了颤。
这几年他不敢回忆过去，怕想的太多自己可能就要被压趴下了。
可有时却会觉得现在得日子可能只是一场噩梦，等梦醒了，妈妈还会经常跟他开玩笑，爸爸也还在工地上忙碌，偶尔从外地回来总会给妈妈带礼物，那时候妈妈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而他自己也按部就班的上大学，工作，身旁站着的是那个自己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她一人的姑娘。
但他太清醒了，清醒的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清醒的知道自己背上有这辈子都卸不下的重担，这重担压的他时常喘不过气，可他一步都不敢停，所以他不敢回忆过去，不敢让自己沉浸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