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鸟船,县试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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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北京发生巨大的政局变动之时,东南抗倭的战局处于僵持之中,山东东阿县的一间私塾,一对尚未合婚的少男少女,正伏在案前,描绘着即将激起朝野剧变的一张草图。
于可远站在案前。
此时,他尚未说出心中设想,而是望着伏在案上的高邦媛。
明清时期,纸的产地、质量和产量都超过前代,作画所用的纸虽然品种繁多,加工方式不一,却不外乎两宗。一个是江西的宣德纸,由宦官监造,供内府御用,寻常百姓自然无法使用。另一个便是浙江、福建和江西的纸坊出产的上好楮皮纸。
案上摆放的这张五色大帘楮皮纸,足花了于可远二两银子,是他半月来帮人誊写对联所赚的。这种纸用皂角染纸,作画效果如生纸,又利着色,有六尺六寸,适合作大画,尤其是草图。
将楮皮纸铺开,高邦媛问道:“你想画什么,这张够用吗?”
于可远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等过了腊八,私塾放假,你该回邹平了?”
“嗯。”高邦媛点头,“张氏还被绑在柴房,她的子女已经被我父亲看押,这个事情总要处理,我想回家,请族老出面。”
“可有把握?”
“想靠这件事搬到大娘,是不现实的。但运作得好,应该能从东苑扒下一层皮,就算只有些皮毛,也能使我和父亲过得更舒坦。况且,经过这个事,也能敲打敲打东苑,给她一个警告。”高邦媛笑着道。
“也好,若有事情,叫暖英送信给我。”
“现在有心思琢磨草图了?”
“我再想想。”
于可远走到案前,与高邦媛保持必要的距离。这里虽然是私塾,但男女同处一室就是忌讳,所以,于可远特意请来司徒先生在旁,也算是给二人作证。
因为草图关系甚深,于可远并未让司徒先生旁观,好茶好水款待着。
他现在纠结着,到底该搬出火器还是战船。
若是火器,清朝是没指望的,虽然清朝统治者认为火器是“利器”,但作为少数民族的满族统治者,始终对汉人拥有火器怀有恐惧心理。多重因素制约下,清朝火器在两百余年间难有求新、改进和发展,这也是长期墨守陈规,最后造成清末落后挨打惨痛局面的原因之一。
既然清朝的火器不行,若仍要选火器,就只能往前推,找民国时的火器。
但民国科技发展迅速,以明朝现在的水平,能不能复刻出来是两说,复刻出来,对整个大明的发展轨迹影响,也将是天翻地覆的。
“战船吧。”
于可远终于开口了。
高邦媛愕然,怔了好半晌才道:“你……你要画战船草图?”
“水战之最要者,莫如船。胡部堂远在浙江,抵抗倭寇,战船便是主力。我构想的这种战船,名为鸟船,长一十二丈三尺,宽两丈五尺,船首形似鸟嘴,有三桅五帆,主帆三面,采用木制鸵,……,与永乐年间郑和船队的鸟船造型不同,这种船,船壁高而坚,对比倭寇臃肿巨大的战船,灵活性更好,速度更快,可在海中进行合围、逼困等作战计划,进可攻,退可守,配合戚将军和俞将军现有的水师战船,应该能在浙江打出一场胜仗。”
洋洋洒洒地将鸟船的大概形制讲了一遍,接着,于可远便给高邦媛讲解草图的要点,比如制船材料,长度和机关等。
高邦媛一边听,一边作画,心里还一边犯嘀咕。
虽然说,古代文人在各个领域都有所涉猎,但于可远毕竟只有十四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不提,连朝局政事也分析得头头是道,对理学心学的分析更是一针见血。
这些都足够离谱了,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于可远竟然还懂军事,懂制造战船?!
是哪位仙人临凡了吧?
一张草图,修修改改,填写备注,用了三日才完成。但即便如此,鸟船的制作要点,也仅标注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于可远当然不会写上去,他要等胡宗宪亲自来求。
……
俞占鳌带着草图,远赴浙江了。
临近腊八,私塾里放了假,高邦媛便带着暖英,又将张氏押进囚车,赶回了邹平。
于可远重新回到家,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一切似乎还是前身记忆中的样子,可是,好像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于可远仔细打量了一番。
门帘和窗纸都换过了,院子收拾得极干净,房檐挂着浓丽的深红色大灯笼,喜庆却不刺眼。
要过年了,辞旧迎新,家里应该是彻底打扫过了。
邓氏正在里外忙乎。
不知什么时候,阿囡已经从山东织染局回来了,她们也会放假。
直到这时,于可远才真正发现改变的原因。
并不是房间新了,而是人新了。
邓氏的笑声,阿囡的笑声,再没有惊恐,也没有担心,仿佛从长江黄河奔涌而来的活水,浇灌在这间贫瘠而又朴素的小院,暖了母女的心。
寻常百姓家过年很热闹,要提前很多天准备。腊月二十三小年,扫房掸尘,连梁上和砖缝都彻底打扫干净,据说,要把一年的陈秽疫丁都扫出去。
前两日,于可远还帮着忙些家务。
但之后,怎么说邓氏都不肯了,甚至把于可远关进屋子,只准吃饭梳洗时出来,旁的时间,务必要读书写字,为二月的县试做准备。许是看到于可远确在变好,邓氏的语气不再唯诺,真正有了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于可远心里暖暖的,拗不过邓氏,只好继续温习功课。
之后又要贴红窗贴,门贴,这就能用上于可远了,毕竟,写字他在行。阿囡在山东织染局也学了不少本事,一双手灵巧得不行,弄出好些剪纸花样儿,春燕穿柳,凤戏牡丹,狮子绣球,五蝠捧寿……都贴在了窗户纸上。
无论读书还是忙家务,他到底有些心不在焉。
高邦媛能够处理妥当吧?
俞占鳌将草图送到哪里了,胡部堂看到之后,是否会立刻动身,来东阿寻自己?
正发愣呢,邓氏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在屋里呢?”
“阿母。”于可远应了一声。
邓氏轻轻一推门,屋子很暗,帘子垂着,窗子也关着,看着从早上就没开窗子。
邓氏坐在炕沿,琢磨了一阵,道:“这几日,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考试没把握?”
“没有,阿母,儿子不是担心考试的事情。”
邓氏又问:“是在担心高小姐?她临回邹平,来过咱家一趟,还送了颇多礼,阿母拒绝过,奈何这孩子心地太实,非要留下。”
“她也是真心惦记着您老,收就收下吧。过完年,儿子十五岁了,考中秀才,也该到邹平订盟,确定合婚的日子。到那时,多备些礼物就是了。”于可远道。
“说到这个,前几日,你大伯家又来人了,要接我们回去过年。按照你的意思,我拒绝了,你大伯又说,订盟时,他们也该到场,给你添一份订盟礼。阿母没有同意,但也没拒绝,你什么想法?”邓氏道。
“该我们得的,一分都不能少。不该我们得的,奈何他们霸占了我们的东西那么久,也得争一争。阿母,若是大伯家再派人来,您就答应这件事。只是订盟礼出什么,先不要议定,等我过了童试的。”
“好。”
一时的静默。
邓氏望着仍在出神的于可远,不由轻叹一声,“阿母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老话说得好,湖里游着大鲤鱼,不如桌上小鲫鱼。你啊,走太快了,有些时候也停下来望望脚下,山是一步一步登上来的,山上的景色未必就比山下好。阿母不求你为官做宰,只要你和阿囡平安喜乐,就什么都够了。”
于可远:“阿母……”
邓氏站起身,打开了窗户,自言自语道:“透透气吧。”然后便走了出去。
这一番话,着实触动了于可远。
自他穿越而来,一步一个坎,步步争前,从不敢有丝毫懈怠,也不敢有丝毫享乐。仿佛事情都是一件接着一件地赶着,一件疏忽,所有事情都白做了。
他很累,不止是身体的疲惫。
他从未停下来看看周围,所以,他一直都没察觉到,原来身边有许多美好的事物。
家人,爱人,朋友,知己……
“胡宗宪不来,无非是再等一年,等山东大案彻底结束,左宝才那伙人下台,就没人为难我了。晚一年,也无非是将合婚日子延后一年,严党还没倒台,还有机会。”
这样一想,于可远那颗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松弛了。
他轻轻一笑,将所有窗户都打开了,然后掀开门帘,对外面忙碌的邓氏喊道:“阿母,我来帮您!”
“好。”
邓氏满脸欣慰地应了一声。
……
年关一过,元宵也转瞬即逝。
进了正月的下半旬,于可远便回到私塾,距离县试只剩下一个半月,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时,高邦媛也赶回来了。
听她讲,张氏处理得极妥当,在全族族老面前,东苑丢了很大的脸面,也给高邦媛争回一些无关痛痒的生意。
因为高家无男嗣,女子就要顶到台面前,有了这个由头,她来东阿读书便不必藏着掖着,也因此,回来的阵仗很大,有十多位侍女和随从。
于可远也为她高兴。
大家都在温习功课,为即将到来的县试做准备,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迈入了二月,县试的时间也由县衙正式公布了,定在二月初八和初十。
县试是童试的第一场,也是学子们人生的第一道关卡。
谁都会紧张,于可远也不例外。
考前的这段时间,所有考生要先向县衙的礼房报名取得浮票,具备这一科的应考资格。这些,徐元早就安排妥当,无需学子们费心。
但就是这一项,出了些问题。
礼房报名时,除了填写姓名、籍贯、体格容貌等特征,祖上三代也要注明存殁情况以及违法记录。若你是娼优之后,就不能参加科举。
按惯例,主考官挂名是知县,但具体工作由儒学署教官及监视完成。但这次,具体工作却被知县全权包办,拒绝给于可远发放浮票。
理由有二。
其一,于可远是邹平县籍贯,理应去邹平应考。
其二,于可远被人状告有违法记录,按例无资格参加科考。
距离县试开始还有四日,考生若对此有何异议,可以前往县衙申辩。
二月初二,这天刚好是龙抬头,于可远、李衮和林清修三人,在徐元、司徒先生和韩先生的带领下,一同进了县衙。
与此同时——
一行精锐的骑兵正从浙江加鞭赶来。
一封张居正亲自署名的密信,正以六百里加急,从裕王府向济南府发出。
王正宪先生受赵云安所请,也从东流书院赶往东阿。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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