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告诸县民户书,刘公子竟有高祖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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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续刚要急眼,就被刘标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心中更是闷闷。
魏续也明白,洛阳的消息是探子自张扬处得来的,曹操引兵入洛阳争权至少都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阵儿没准都如刘标猜测的一样,将天子劫去了许县。
在兖州的时候都没能击败曹操,如今横跨两千余里去许县抢天子就更不可能了。
“那我们就干看着吗?”
魏续哼了哼,显然这心中的郁气依旧没顺。
侯谐也看向了刘标。
身为吕布任命的假彭城相,侯谐跟刘标虽然不是很熟,但也听了不少跟刘标有关的传闻。
尤其是刘标跟吕玲绮有不得不说的故事,更让侯谐惊讶不已。
吕布对吕玲绮向来宝贝得紧,竟然能屡次容忍刘标的“放肆”!
“当然不能干看着!”
刘标斩钉截铁,语气坚定无比。
魏续精神一震:“刘公子,你有什么好计策?”
“种田!”刘标言简意赅。
魏续愣住,脑子没反应过来:“种田?种田能阻止曹操?”
“你在想什么好事!”刘标鄙夷的瞥了魏续一眼:“秋种时令即将到来,不种田,明年吃什么?”
魏续郁气再增:“刘公子,我知道要种田明年才有吃的,可我问的是怎么应对!总不能干看着曹操劫持天子,然后封他想封的官吧!”
刘标嘁了一声:“魏校尉,你知道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犯错吗?”
侯谐抢先答道:“我知道,最得意的时候!我有经验!”
魏续瞪了侯谐一眼:“知道你有经验,没见过把自己眼睛差点磕瞎了还沾沾自喜的。”
侯谐不以为意的指了指眼睛:“这不是沾沾自喜,这伤疤会让我时刻记住。人不能得意,得意就会犯错!”
刘标抚掌赞道:“侯校尉说得没错!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就容易犯错。”
“曹操若劫了天子入许县,又恣意封官封侯,必会得意忘形的以为天下间再无对手。”
“根本不需要温侯和家父动手,自会有人让曹操品尝到何为一炮害三贤。”
魏续挠了挠头:“刘公子,什么叫一炮害三贤?你说的炮烙烤肉吗?曹操要拿烤肉去毒害三个大贤?”
刘标语气一滞。
这理解......
貌似也没毛病。
“咳咳。”
刘标轻咳两声,纠正道:“这只是隐喻,你就当曹操太得意忘形,会害人害己就行。”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魏续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想要寻根究底。
刘标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跟不懂梗的魏续玩梗,那是自讨没趣。
“行了。”
“好好种田。”
“洛阳的事,等温侯返回彭城时再谈。”
“侯校尉,劳烦你派人去趟小沛,让高校尉将严夫人以及众吏士家眷都送到彭城。”
“从现在起,彭城会成为温侯立足西楚的地方。”
刘标吩咐侯谐。
虽然论官职刘标只是个农都尉,但论亲疏十个侯谐都比不上一个刘标。
侯谐也是个人精,没有因为刘标喧宾夺主就心有不满。
魏续都得尊称刘标为“公子”、再有以往的传闻在,对刘标心有不满那不就是在自找死路么!
“就依刘都尉之意,我这就派人去小沛。”
听得侯谐允诺,魏续欲言又止,最终将到了喉咙间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没听见。
我什么都不知道。
侯谐你今后挨训可别赖上我。
聊完了私事,刘标让侯谐拿出了彭城国八县的户籍。
一看户籍上的户口,刘标的眉头瞬间紧蹙。
“彭城国八县的民户,竟然不到万户了?”
五十年前永和五年的人口普查,彭城国八县在籍户口近九万户,人口近五十万。
最近的户口普查记录,彭城国八县竟然连万户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概念?
汉制,万户县称县令,万户以下称县长。
彭城相管辖的户口不如永和五年的一个县令!
侯谐亦是唏嘘:“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以为是吏官在隐瞒户籍;我仔细盘问后才知,这个数可能比实际的还要多一些。”
“诸县有多少青壮?”刘标又问。
侯谐犹豫了片刻:“不到三千。”
“不到三千?”魏续惊叫一声:“这户籍上有八千余户,怎么可能不到三千青壮?”
侯谐叹了口气:“曹操屠戮彭城国,杀了太多的彭城国士民,能抢走的也几乎都抢走了。”
“我刚才说我不知道今年的秋种该怎么安排,并非我想偷懒,是我真不知道啊!”
“前几日我去了附近的村落,大部分青壮都没了,剩下的多是老弱病孺,连个壮妇都没有。”
“彭城国八县,除了彭城和吕县民户多一些,武原、傅阳、留、梧、甾丘、广戚,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就连彭城和吕县的民户都是从其他几县聚拢来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刘标心情依旧沉重。
这真是“百里无人烟、千里无鸡鸣”啊!
刘标再次看了一眼户籍册。
八千余户,三万余人,其中青壮不到三千,剩下两万余人还都是老弱病孺。
就这些人,想要按时令完成秋种,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处理不好,明年的彭城国又会增添不少饥民。
刘标踱步沉思了片刻,研磨落笔。
魏续和侯谐凑近一看,只见帛书上写着:
《新任彭城国农都尉刘标告诸县民户书》
【我深知诸位安于乡土,不愿轻易迁徙;然而民以食为天,农为事之重。
如今秋种时令将至,而百姓家中又多为老弱病孺,我虽然有助耕之心但无人力可用。
今日撰写此文,只望家有余力者,可协助我助耕于民。
愿助耕者,皆可按户授彭城良田五十亩,且其子女可择一人入彭城精舍求学,求学者一应用度皆由府衙承担。
若有义士见此告示,可速来彭城府衙。】
刘标将告示推给侯谐:“侯校尉,可让府衙小吏将这告示抄录百份,分传八县。”
侯谐扫了一眼,迟疑了一阵:“刘都尉,不是我要卖弄才学。你这告示书,是否太白了些?”
刘标不以为忤:“你念给魏校尉,看他能否听懂不。”
侯谐看了一眼魏续,遂将告示给魏续念了一遍,又问魏续能不能听懂。
魏续脸有些黑:“这么白的告示书我当然能听懂,侯谐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谐尴尬一笑:“魏兄,不是我让问的。”
“行了,别斗嘴了,先办正事吧。”刘标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魏续:“小沛城西南十里有个罗姓小村,替我将这信交给一个叫罗朴的老者。”
魏续将信收好:“这能行吗?要不我再去趟小沛城,调些兵来彭城?没有青壮,让兵来助耕也行啊。”
“不用。”刘标轻轻摇头:“小沛的兵马本就少,若再调来彭城就难以防贼了。等温侯引兵回了彭城再议吧。”
刘标有条不紊的将一个个指令下达,看得侯谐暗暗惊叹。
这一看就不是生手。
尤其是《告诸县民户书》,通情达理,又不强迫百姓的意愿。
这若是换个人,才不会去管百姓愿不愿意。
命令下达,就必须来助耕。
更遑论给助耕者授田,以及择一子女入精舍求学了。
世事混乱,不能谈礼不谈利。
仓廪足了,才会去守礼仪。
重赏之下,才会有有勇夫。
接下来的几日。
刘标很忙。
彭城国的民众大多聚拢在彭城和吕县。
这里濒临泗水,土地肥沃,适宜种植。
只因老弱病孺太多,难以有效的恢复生产。
刘标需要将荒芜的无主农田都收归彭城国所有,同时将荒芜的农田分类,划分需要在秋种时令种麦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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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种麦的田,不意味着荒废。
时令不同,种植的作物不同。
刘标得根据现有的人力和田地,来制定出劝种方案,力求能种出更多的粮食。
这期间。
《告诸县民户书》也被彭城国小吏在彭城八县分传。
虽说彭城国八县的民户大部分都在彭城和吕县这两县,但依旧有少部分民户在其余六县。
《告诸县民户书》也是为了能让其余六县的民户中有余力者能助乡人耕种。
乡人自愿互帮互助,和府衙增利是截然不同的。
彭城国八县中有余力的,除了家中还有青壮的,要么是本地富农、要么是本地豪强和士族。
不论是谁,只要肯当助耕者,刘标都不介意让利。
虽然不能解决民户的全部困难,但刘标求的也不是尽善尽美,而是能助一个助一个。
真正要解决彭城国目前困境的方法,还得等袁涣正式上任。
五日后。
袁涣自下邳而来,刘标在城门口相迎。
“一入彭城国,就看到了刘公子的《告诸县民户书》,这倒是令老夫惊讶了。”
原本被刘标诳成彭城相的袁涣,路上还想着要怎么惩罚下刘标。
只是在入彭城国境内,看到刘标分传的《告诸县民户书》,袁涣也意识到了彭城国面临的困境。
青壮的缺失,不仅仅干系到秋种,也干系到这两万余老弱病孺能否活到明年。
“曜卿公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就得冒你的名去送信骗粮米了。”刘标热情的迎向袁耀。
只是这开口第一句话,就差点没让袁涣背过气去。
袁涣瞪着双眼:“你要冒老夫的名,去给谁送信?”
刘标满脸笑意:“当然是给曜卿公在陈国的旧识送信啊!”
“久闻陈相骆俊,慷慨好施;陈国富强,多有余粮。”
“我准备模仿曜卿公的笔迹,去向陈相哭哭穷。”
“都是国相,又是旧识,陈相没理由不帮忙。”
袁涣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刘公子,老夫会是那种给骆孝远去信哭穷的人吗?”
刘标上前给袁涣按抚顺气:“曜卿公,别气啊!你以前只是陈国名仕,为了名仕的清名,自然不会给陈相去信哭穷。”
“可你现在不一样了。你现在是彭城国的国相,彭城国三万民众的生死可都担在你的肩上了。”
“只是去信哭穷,就能让陈相送来粮米。舍小名救万民,功在千秋,即便折损了一时的清名,又有何妨?”
袁涣没好气地道:“你故意让老夫来当彭城相,是早就在打陈国粮米的主意了吧?”
刘标连忙挥手:“曜卿公,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是温侯诚心恳请我,希望我说服家父,让曜卿公你来当这彭城相!”
“真不是我故意让曜卿公你来当这彭城相的。”
袁涣现在对刘标的话半个字儿都不信:“你以为老夫没跟温侯谈过?”
“温侯说,他以前对老夫没什么印象。是刘公子你忽然举荐老夫去纪灵营中当说客,这才相中了老夫的才能。”
“老夫临行前,刘使君也曾私下对老夫说:真正想谋划西楚的不是温侯,而是刘公子你,让老夫务必相助刘公子。”
“你敢对着洛水发誓:向温侯举荐老夫去纪灵营中当说客以及温侯让老夫来当这彭城相之间,跟你没干系?”
刘标哈哈一笑:“曜卿公,这对着洛水发誓就没这个必要了吧。这城外是泗水,我可以对着泗水发誓!”
袁涣哼了一声:“只要你心中有洛水,何处不是洛水?”
刘标摊手:“好吧,我承认!当初举荐曜卿公去纪灵营中当说客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引起温侯对曜卿公的关注。”
“彭城国曾被曹操屠戮,民户极少。若要以彭城为基,立西楚之业,最缺的就是粮米。”
“可我又不能凭空变出粮米来,那就只能坑蒙拐骗了。”
袁涣又是一阵气咳:“以后别逢人就说,你是老夫的门生。老夫还没认你这个不守礼的门生。”
刘标再次凑近给袁涣按抚顺气:“曜卿公,别急啊。我只是坑蒙拐骗,又不是烧杀抢掠。在德行上,我比曹操高了不知多少。”
袁涣瞪眼:“你怎么不跟刘使君比?非得跟曹操比?是个人都比曹操有德行!”
“曜卿公骂得好!曹操不当人子!”刘标高声称赞。
袁涣顺过气来,伸出右手:“信拿来!”
刘标身形一滞:“什么信?”
袁涣伸手自刘标怀中取出书信:“故意将信露一半,还在老夫面前装无辜。刘使君实诚君子,怎么你就这么无赖。”
刘标笑容不改:“或许,我有高祖之风。”
袁涣无语。
这想说高祖也是个无赖?
扫了一眼书信内容,袁涣更无语了。
刘标模仿的字迹有九分相似。
只是这内容,让袁涣感到很羞耻!
刘标的“哭穷”,还真是字面意思的“哭穷”!
通篇文字,感情饱满,仿佛能让人感受到“袁涣”的苦楚,令人怆然泪下。
最狠的是。
这信上,竟真的有泪水风干的痕迹!
刘标微笑自夸:“曜卿公,我这文采,可还入眼?”。
“文采不错!”袁涣言不由衷,自己给自己顺气。
老夫就不该来彭城!
看到最后,袁涣愣了愣:“没署名?”
刘标麻利的取出笔墨:“笔迹可以模仿,内容可以编造,署名肯定得曜卿公亲自来啊!”
好家伙!
笔墨都准备好了!
这哪里是来迎接老夫的,这是专程在城门口等着老夫来署名的!
若不是看在刘标初衷是救民,袁涣真不想在这令人羞耻的“哭穷书”上署名!
“苟四,立功的时刻到了!”刘标向苟四招了招手。
袁涣更惊:“你连送信的人都得用老夫的?”
刘标笑容灿烂:“曜卿公,您,才是彭城相。我,只是个农都尉,用我的人不合适。”
“更何况,苟四也是陈国人,这离家这么久了,总得给他个回家探亲祭祖的机会吧!”
“苟四,带上两个兄弟,务必要将曜卿公的信,亲手交给陈相骆俊!”
“记住,这信事关曜卿公的名声,比你的命都重要!”
苟四心情激动,向袁涣郑重一礼:“小人定不会误了曜卿公的大事!”
待得苟四离开,刘标这才拍了拍手:“都搞定了。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劝课农桑、休养生息了。”
袁涣将气顺通畅,不想再跟刘标多扯。
城还没进,先被刘标给气了个气血翻涌。
袁涣忽然理解吕布提到刘标时那“咬牙切齿”的感受了。
在跟侯谐交接了彭城相的印绶文书后,袁涣立即召来了府衙中的文武吏。
袁涣以前就当过郡功曹,又在刘备麾下当了从事,对政务并不陌生。
只是短短半日的时间,袁涣就将彭城国的政务给分配妥当。
如今不到万户的彭城国,跟百里小县没什么区别。
对袁涣而言,日常政务也就手到擒来。
最麻烦的反而是秋种和缺粮少米的政务,而这最麻烦的政务也被刘标提前给部署了一半。
也正因如此,袁涣才没对刘标的“哭穷信”计较太多。
袁涣为政最重教育引导,不会盲目的施政一刀切,在分配了政务后,就带上刘标走访彭城和吕县境内的村落。
刘标的《告诸县民户书》能否起效,是否需要因时制宜的改动,袁涣都需要走访才能得出结论。
袁涣也有让刘标跟着实践感悟的用意。
实践出真知。
让读书人下乡体察民情,不仅仅是在知行合一,亦是在让读书人真正的明白:
穷人,还有很多!
不能自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见了几个名仕富商,就觉得个个儿都衣食无忧、家有余粮了。
这样的读书人,袁涣通常称呼其为: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