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童贯兵败,童贯兵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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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许久,娄敏中才慢慢答道:“此事,不可深信……”
方天定立马问:“为何不可深信?若是官军当真南北两路起了嫌隙,勾心斗角,岂不正利守城?”
娄敏中慢慢说道:“回殿下,此事,分两面来说。一来,此事极有可能是官员之诡计,南北夹击攻城,一面猛攻,一面不动,还有如此书信而来,不免就是为了一个目的,让咱们把精锐都调集到南边去,如此,利于北边突袭破城。
二来,即便此事当真,那北边之所谋?从来不是放我等一条生路,也还是为了让咱们把精锐调到南边去,造成北城空虚之局,其目的,还是为了攻城,既都是如此之谋,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方天定闻言一想,道理当真没错,信也好,不信也罢,其实都是一回事。
便是来问:“莫不,官军破城,并不在南,而在北?”
如此一语,娄敏中听来,只觉一愣,这事,好似还陡然变得更麻烦了?
北边之官军,一直以来,看似精锐不多,且军械打造也少,平常里,连挖沟布防之事也不如南边积极,莫不都是藏拙之策?
真正目的是想让城中之人对他们放松戒备,一心顾着南城之防务,忽略北城?
如此,更好“声南击北”,一击而破?
一切之事,只能靠猜,真想来,若真是此策,那出得这般计策之人,着实高明得紧。
便是想一想,都觉得让人不寒而栗!
娄敏中立马来言:“当加强北边之守备,兴许有一事不假,攻城之日,定就是正月廿三。”
听得娄敏中这般言语,方天定便是大骂:“好贼子,果然被我看破,竟是出得这般之奸计,幸在瞒我不得,教我看破其中!我军人多,也不惧他阴谋诡计!”
“正月廿三,后日也,只当认真准备,严阵以待,届时,援军必至,便是杭州之围,后日必然可解!”
娄敏中心中升起了几分期待,一旦杭州城之围一解,那这永乐之国,一切便大不同,官军撤退,只管随去掩杀。
官军一退,那更是军心涣散,立马发兵北去,那也定是势如破竹,苏湖江南不在话下,乃至过大江也是简单容易之事,宋廷向来反应极慢,若是进军速度再快一些……
说不定,兵围汴京,也不是不可想之事。
一旦兵围汴京,那便是乾坤倒转,神鼎更易,大事,成也!
想到这里,娄敏中甚至都有些激动起来,只在转眼去看看那南城之外。
天色已然黑下,却是那皎白月光之下,远处一幢幢的高耸黑影,好似夜幕之下张牙舞爪的鬼怪,显出几分狰狞可怖。
娄敏中的知觉中,又好似心中陡然一紧,刚才的那些期待期望,戛然而止。
一旁太子方天定已然起步走去,正在说:“只要攻城之时,援军赶到,官军必然受挫。”
娄敏中转身随着一起下城墙,也点头一语:“是啊……”
是啊……是不是呢?
娄敏中心中有些不安,有些事,就怕去想,想什么呢?
想的是那苏武一万军,连连击溃所谓三十万大军,也听得仅剩的两位飞将军回来说的那些战场细节,那苏武骑兵纵横驰骋,冲阵凿阵,犹入无人之境……
感受到娄敏中好似在思索什么事来,方天定忽然也问:“宰相在想什么?”
娄敏中摆摆手:“未想什么,胡思乱想罢了……”
却是话语答完,娄敏中又往另外一个方向去想,援军此来,定是圣公座下精锐尽出,四大元帅至少会来两人,护国大元帅司行方,镇国大元帅厉天闰,皆非常人,皆有万夫莫当之勇。
二人麾下,还有战将无数,当是不会像头前吕师囊那般不堪一击,定是战力非凡……
想到这里,娄敏中那不安的心思,终于少了几分忐忑。
如此大规模攻城,苏武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太多,填护城河,填自己挖出来的壕沟,大军械造得差不多了,小军械也要多多再备,特别是简易的木盾,能备多少备多少。
各部之间,细节的沟通,那是能做到多细致,就要做到多细致。
战争,从来都是管理学。
全军,从上至下,都在摩拳擦掌,每个士卒,也都在检查自己的个人器械,骑兵,更是在反复查看自己的马匹,多喂几把精粮,多安抚几下脖颈……
第三日大早,大宋宣和三年,正月廿三。
江南气温,已然转暖,却还有几分春寒料峭。
天色还未明朗,众军已然把早间饭食吃个半饱,开始出营列阵。
玄色大纛在晨雾中起伏,人与马匹轻轻呼出白气,铁甲在矫健的身躯上轻轻作响,却像暴雨前的闷雷。
前军重甲兵将简易的橹盾重重砸入泥土之中,盾面只有木色,清晨第一缕阳光照来,却能照出金光。
三四十架高耸的云梯车头前,套去七八匹健马,包铁木轮深深轧进里泥土里,正也有那辅兵运来一车小木板,木板一块一块排在铁轮之前。
只待云梯车真的动起来,便是木板会一直往前排去,好似云梯车的铁轨一般,排到城墙之下,若是没有这木板来做“铁轨”,云梯车必然深陷泥土里,难以前行,这个过程之繁琐,自不必多言。
一架一架的投石机旁,都是人影在忙碌,投石机就是一个巨大的杠杆,杠杆一侧有一个巨大的木框,先把木框里装满几千斤重的石块。
几十人合力,从木杆的另外一侧使劲去拉,把对面的大木框用杠杆之法撬到高处,立马用绳索把众人合力在拉的这一头固定在地面之上,这一头的杠杆末尾,有一个大网兜,网兜之上再放上几十斤重的大石。
如此,便是准备好了一发,只待砍断绳索,那几千斤的石块就会通过杠杆,把这一头几十斤的石块远远抛出去。
道理并不复杂,却是这个工程的实现,已然就是这个时代技术技巧的最高代表。
床子弩,上弦要用绞盘,绳索一端连着弓弦,一端连着绞盘,唯有绞盘嘎吱嘎吱去转,才能把那弓弦绷紧,绷紧之后,放上那如长枪一般的箭矢。
这般的箭矢,便是射到了城墙,也能钉在城墙之上,若是有那几位矫健敏捷的军汉,甚至能把这钉在城墙上的箭矢当做阶梯去爬……
一切,都在忙碌之中。
重甲骑兵在穿甲,兵器却很单一,一杆极好的长枪在手,一柄极好的长刀在腰。
轻骑兵甲胄不那么繁琐,却是兵器繁琐不少,马侧有长钩,横放着长枪,固定住,身上背着长弓,左侧腰间是那箭筒箭囊,右侧腰间还有长刀。
轻重骑兵,便是这一身去,浑身上下,皆是叮呤咣啷的声响。
大鼓一面一面,搬到鼓架之上,等待击鼓的汉子,排成一大排,战起,鼓声如雨,那肌肉鼓胀的手臂,坚持不了一会儿就要换人。
将台之上,许多人都有坐席。
将台之下,一队传令兵背后插着小旗,只待将台一语,他们就要飞奔不止。
大宋枢密院使、四路宣抚使童贯,端坐稳上将台坐定,面色严肃非常,架势十足威严。
鄜延路兵马都总管刘延庆,也上将台,但并不端坐,只管左右眺望,脚步来回,话语无数,一条一条的军令,却也有条不紊。
苏武也在将台之上,他不去管这列阵攻城之事,他只等游骑带回来的一个消息。
天色已然大明,众军早已排开,一眼望不到边,甲光熠熠生辉,全军禁声不语,唯有一股肃杀之气。
城头之上,太子方天定看得几眼肃杀之军,并不多看,只把眼神移向更远方。
便是他心中狂跳不止,着实不愿去多看眼前之军,他甚至能想到官军如同蚂蚁一般附着在城墙之外,城墙之上,更是四处厮杀不止,兴许也是那岌岌可危之局。
却只能去看远方了,远方是那希冀希望,只要那远方出现援军身影,不论多么岌岌可危,一切自解。
还是看远方……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头前就是这么定计的……
娄敏中却是不同,他一边时时关注近前之列阵官军,一边又时刻抬头去看那远方视野尽头……
城墙之上,汉子搬上来最后一批滚木,锅里煮沸的桐油升起油烟,着实难闻呛人。
那金汁更是腥臭无比,却还有那汉子一担一担往城头上挑来,有在煮的,也有还未煮的……
军将的甲胄,正在散发朝阳的金光。
一切早已准备多时,好似也准备得妥妥当当。
南离大元帅石宝,还在城墙之上打马到处奔走,整个城墙早已拥挤非常,只有他一人打马来去,便是四处呼喊,四处激励,更是四处叮嘱。
城墙之下,也是汉子无数,二三十万军,数目并不十分明确,许是十八九万,许是二十八九万,便是到得今日,这城池里到底多少贼军,依旧没有一个真正明确的统计。
便是这贼军之中绝大部分人,数数都数不清楚,过了几十上了百,过了几百上了千,许多人压根就数不清楚。
即便数清楚了一百几十,二百几十,却也无人识字来记,更别说还要加减去计算……
如娄敏中这般的人,在这支军中,便是少数之中的极少数,自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一个去数出来。
便是太子之尊,其实也没有真正读过多少书,只算是简单识字而已。
当然,也就是这般的人,才容得出身低微也没读过什么书的方腊去忽悠……
便是方腊至今,连属于他自己的一本完整的教义都没有真正编写出来,他但凡是个秀才,这永乐之国,也当大有不同。
好在,娄敏中之辈,能力不差,至少这城防之事,着实有条不紊在做,也可见其组织能力。
只听,一声鼓鸣,激荡在苍穹之下,打破了这寒冷清晨的宁静!
随后,鼓声慢慢大作。
咔咔咔咔,是那甲胄在动。
马鞭也起,催促也起,巨大的云梯车,前有马拉,后有人推,中间,还有人不断取木板来垫铁包木的轮下泥土……
只管轮子走过,再把后面的木板取到前面再垫。
走得不久,床子弩便怒号而起,开始一杆一杆的长枪发射到那城头之上。
轒轀车也在动,嘿咻嘿咻的号子在喊,车内的人,一步一步在推。
更有披甲军汉脚步在前,举着大木盾,笼罩自己,也笼罩身后的持弩力士,神臂弓,当贴近一些,再来怒号,一般的弓弩,那更要近了再近,才好发挥效力。
便是要压制城头上的反击力量!
投石机终于嘎吱嗡隆了一声,好似那长而粗壮的木杆,发射一下就要折断一般,好在,并未折断,那硕大的石头,划破长空而去,几十人随即围着忙碌不止,只待第二发去。
一切,都繁琐到了极致!
好似这华夏大地的人,真的就天生擅长这种浩大的工程。
这种战争工程,已然在这华夏大地,不知持续了几千年……
每一次,都大同小异。
这巨大工程的组织者之一,刘延庆,却正在将台之上发怒不止,但凡有一处地方没有做好,被他发现了,他便是喝骂不止,也催促令兵奔去把骂声传到那里。
只问,那一辆云梯车为何走得比别人慢,为何?
不要理由来,不听理由,走快,给我再走快!
只问,先登怎么急着往前冲?不要急不要急!他还是急了,再如何去说不要急也晚了,已然是指挥不到了。
只问,河东军为何队列显得比旁处略微乱一些?河东关胜,无能之将也,平常治军,懈怠无能!
只问,延州王渊,刀盾与弩弓,怎么有了空隙?无能,无能之将也!
却也看不到那王渊也正在自家军前呼喊不止。
姚平仲,直娘贼,只知夸海口,有那轒轀车陷而难行,也不知多派人去帮着推!
好似哪哪都是问题……
却是……哪哪都有条不紊在推进。
壕沟已然过去,护城河也已然过去,横去不见尽头之军,皆在靠近城墙。
那城墙之上,大呼小叫更是忙作一团,不论巨石如何砸,箭矢如何射,那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也还是如雨在下,黑压压一片直往城下来。
只待长梯往城墙一勾,轒轀车里出来的铁甲,立马遭受的就是檑木滚石无数。
城墙之上,哀嚎一片,城墙之下,也是一片死伤。
那催促之声,如同催命:“上,快上快爬!”
云梯车,来得慢了一会儿,只待撞击一声之后,贴紧城墙定住,无数人奋勇就登,先登王荀,最是奋勇,已然第二番了,他更是用命。
亦如头前,滚烫的火油在燃,他也还是冒火而去,那是前赴后继在跳,也备了水桶,前赴后继在登的人,提着水桶就上,呲呲一声,白气升腾,先把水桶扔下去,人便又往城头跳去。
云梯车下,也是那催命之声,王禀是催了又催了:“快快快!”
乃至催促好几番后,王禀自己,也闷声钻进车内,飞快在登,他儿子在上面,他也从来不是怂人,此番,生死不论,奋勇就是,胜负在此一搏。
只为搏出江南人、两浙人、婺州人的血性悍勇!
定是让天下强军都知,让天下人都知,婺州,天下先登之勇!
沸腾,好似整座巨大的杭州城,陡然沸腾而起,城中百姓,三四十万,兴许而今只有半数还活……
厮杀喊杀,笼罩半座城池一般,不知多少战战兢兢的杭州人,把耳朵凑到门口窗口,侧耳去听,听得激动不已,也听得胆战心惊。
似在等候一种命运的解脱,似也在等候最后一次命运的审判!
乃至还有那流矢越过城墙,插破瓦顶,长枪一般的箭矢钉在屋内身边,却又不觉得怕,身处一种朝不保夕的危机太久,许是一种麻木,好似这一刻,死也挺好……
真是要死,却莫名又起几分求生的欲望,只念官军早早打进来吧,打进来……那真是一切的解脱……倒也不知是不是奢望……
乱世人命,雨打浮萍,从来不由自己……
什么石宝,什么王仁,苏汀,茅迪,汤逢士,在这四处危急的城墙上,杀去一个又一个的官军,却也并不显得多么了不起。
王荀也好,姚平仲也罢,关胜,郝思文,宣赞……一处一处的攀爬冲击,也不过是万千一粟,只在奋勇……
将台之上,刘延庆终于不再大呼小叫喝骂不止。
苏武早已站起,远远去看,站定那里,犹如雕像。
童贯,竟是也起身了,走到将台之边,站在苏武之旁,说童贯如何如何知兵,如何如何打过多少仗,其实他这辈子六十六年,又何曾见过这般巨大的场面?
三人,在今日此处,其实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什么计策,什么运筹帷幄,什么智计百出,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有血与火的哀鸣,唯有钢铁之间的碰撞,才是这一刻的旋律之音。
一个骑士飞奔到将台之下,一礼之后大呼:“陷阵营武指挥使,派小人前来请战!”
苏武抬手一挥:“不允!”
骑士飞奔就去!
却是苏武陡然发现自己激动了一些,看了一眼刘延庆,此令,合该刘延庆来下!
刘延庆也看了看苏武,只点头:“时机未到。”
将台之上,再也没有一人落座,都虞侯也好,军师也罢,乃至编修程浩,所有人都站在将台边缘,远远去眺望。
那程浩,更是面色煞白,只看一个铁甲从几丈高的城墙落下,重重砸向地面,他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紧紧一握,一时停住了跳动。
也才刚刚知晓,原来,这就是打仗,这就是战争。
这又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一个人,从出生到长大成人,十几二十年去,一顿饭一顿饭去吃,一顿饭一顿饭去挣……
却是就这么轻易就死了……
那哀嚎,好似充斥耳畔,哪怕闭目去,依旧萦绕在耳,仿佛人世间最凄惨最凄厉最恐怖……
睁眼再去看,那一个一个从城头之上落下来的血肉之躯,竟是那么的多。
他看不到城墙之上的惨烈厮杀,只能看到城墙外边落地之人,他还有疑惑,何以这些人,明明如此危险,生死一瞬,却还如此奋力去爬?
这般的勇气,是哪里来的?是为什么?
他有不解,他在试着找到一个答案,他去看自己的妹夫苏武。
读书二十载,不知读了多少书,住在最繁华的汴京城里,他自以为见过天下的世面,他活得有许多幸运,不愁吃穿,他也活得有许多的悲苦,永远都是人群中的那个配角。
他也活出了一些通透,自也活出了一些纠结……
他自以为自己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运作的……
今日,却陡然发觉,自己兴许还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运作逻辑。
就好比此时此刻,他可以理解文字里写的奋勇,但其实又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一幕奋勇,因为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人……
这般的哲思,当真有点折磨人……
一个游骑,本在南边观看战场,此时打马飞奔往北,往北去禀报。
北边大营里,八万余人,亦如平日。
那中军大帐之中,挤满了人。
有人在喊:“打起来了,当真打起来了,打得激烈非常!”
也有人在说:“也不知贼人援军今日会不会出现在那童枢相之后阵……”
还有人言:“打得如此激烈,那枢相麾下,当真有许多人都爬上去了,也不知北边贼军,是不是在往南城调动……”
辛兴宗看着两浙路制置使谭稹,也问:“相公,敢问何时可动?”
谭稹自好似诸事在握,摆摆手:“不急,才刚刚开始,只待他们再战,战到那童贯全军都压上去的时候,等到那童贯真正放手一搏的时候,那时候,才是时机!”
辛兴宗又问一语:“那要不要先行列阵?”
谭稹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一旦提前列阵,城北之贼,定不会南去了。”
“只是……”辛兴宗自是知晓兵事,便是知道,攻城之战,何其繁琐,身边这些京畿京西之兵,本就军纪涣散,若不提前列阵,只待临时来仓促攻城,那定是不知会乱到什么地步去……
却是这话,被谭稹打断了:“只是什么?若是提前惊了贼人,我诸般大计,前功尽弃也……”
辛兴宗只得不再多言,却是心中总有担忧,担忧这近十万之大军,谭稹玩不转……
便是辛兴宗自己代入谭稹此时的角色,不免也是满头是汗,不免也想,那就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到时候,自是仰赖他来先登,那就做好先登之事吧……
只期待北城之上,皆是那乌合之众,一击就溃。
南边将台之上,程浩慢慢安定了心神,看得那惨烈的场面,时不时看一眼自家妹夫,便好似就能安定心神……
程浩还有一想,自己……仿佛不曾尿了裤子……甚至伸手去摸了摸,未湿。
想起父亲在京中之语,程浩莫名又觉得自己好似争了口气。
只看将台之上又来骑士,大呼:“报,西南,贼援军在靠近。”
苏武立马就问:“多远……”
“七八里了,有那骑兵千余,已然在四五里之内……”
“来得快!”苏武看向童贯,贼援军之动向,一直在苏武游骑把控之中,从昨天起,贼军行军速度陡然加得极快,不出意料。
也是这官军准备攻城的那些准备,都在预示着攻城的时间,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也不必是秘密。
童贯对着苏武点了头,苏武躬身一礼:“枢相,刘总管,我去也!”
童贯开口:“小心自身!”
刘延庆也来说:“此战之胜负,更多仰仗苏将军之胜败,只待苏将军好消息来!”
其实,苏武并不完全这么想,他对攻城之胜败并不担忧,更多想的是早早结束这攻城之战,减少各部精锐之伤亡。
只要援军一溃,一切就会提前结束。
“二位放心!”苏武起身就去,骑兵各部,早早准备好了在等候。
苏武故意多走几步,路过程浩身边,拍了拍程浩的肩膀,如此走了过去。
程浩也有一语来:“子卿,刀剑无眼,你一定小心谨慎啊……”
苏武却还回头一语:“你应当说,必胜凯旋。”
苏武是笑,人已下了将台,正在翻身上马,动作利落非常。
程浩便是一语来喊:“定是凯旋!”
踏雪乌骓马,已然奋蹄而起。
后阵之中,七千骑,等候多时,只看苏武来到军前,韩世忠第一个来问:“将军,可是贼军来?”
苏武点头:“来了!”
韩世忠大喜:“好好好,终于等来了!”
一个小小校尉,岂能不想着将军之名?不得先登之差事,那就只怕贼援军不来了,若是不来,那真成一场空。
来了就好!
不仅韩世忠,便是林冲、花荣、呼延灼,也都是大喜之色,心思皆同。
却又见苏将军到得军前,并无什么军令来下。
呼延灼问得一语:“将军,咱不去迎头痛击吗?”
苏武答道:“还远,远了,城头上的贼人看不真切,再等等,近了才好!要让城头上的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我等是如何一阵而下,二十万贼,又是如何丢盔弃甲!”
呼延灼点着头:“原来是这般道理,那再等等就是!”
苏武却还打马,左右去寻几番,巡着巡着,苏武陡然马步一停,却是在问一人:“你不是在湖州养伤吗?如何又在这里?”
那人自是范云,他咧嘴一笑:“回将军,好了!”
“胡说八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怎的又好了?”苏武兴许真要生气。
却听范云来言:“将军,小人只是腿骨裂了,不曾断去,这不都一个月了吗?跑跳虽然不成,但走动已然无碍,打马更是不在话下,小人头上也无碍,伤口早也好了,也是骨头裂了些,也无碍……”
苏武早已听说了范云之事,只问一语:“你是缺钱了?”
“嘿嘿……将军,自是要多赚钱,往后兴许就没有大战来打了,多赚一些,生了儿子,也好送去学堂……”
显然,范云以为,这一场战事之后,那就没得仗打了,若是此时不努力一把,把握住机会,将来到东平府内置办了宅子,生儿育女,就怕支撑不得孩童上学进考之长久事,养一个或者几个人读书,那可当真太费钱。
人,自都是这般,日子过好了,又要过精,日子过精了,就想着阶级跃升。
特别是在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里,每日都有奔头的时候,更是这般。
“你啊……”苏武明白,却也一时不知如何来说,将来,仗可多的是,就怕命不经用……
却是那范云嘿嘿再笑:“将军,我都会背词了,将军写的,驿路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憨厚,憨傻,憨直……
苏武看去,不免动容,真是好汉子,只愿他一直活下去,苏武也转了笑脸,说得一语来:“那小枝娘可会唱这词牌?”
“将军,她怎的不会?卜算子的词牌,她最拿手不过!”范云笑得开朗非常。
“好,只待战事罢了,我也见一见你那小枝娘!”苏武笑着。
“那再好不过,到时候就让她唱与将军听,旁的人,小人可万万不会让她来唱,但将军当面,一定要唱!”范云说得认真非常。
苏武点着头,抬手一指:“往前来,往中间去一点,上阵你跟着我!”
许是这军中,难得的美好,苏武终究还是那个苏武,他怕这份美好,戛然而止……
“得令!”范云激动不已,当真驱马往前来。
苏武已然打马过去了,再巡旁处。
却是那范云,一脸骄傲,只看左右之人来说:“你这厮,走了运道了。”
跳涧虎陈达也来一言:“嘿,你小子还真学会了卖弄……”
众人自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调笑。
范云却更是骄傲抬头:“我自背会了,你们自是背不会,也无人教,哈哈……我还能写出其中好多字来……”
众人不免一脸的鄙夷,自也不当真,却是真的羡慕,也真为范队头高兴,由衷的高兴。
陈达一语来:“你啊,可跟住了将军才是,莫要跟丢了……”
似陈达也想把这份美好守住,他懂得将军之意,随着将军,将军亲卫从最是悍勇,许是安全一点吧……
“都头放心,我自省得,什么时候我掉过队?”范云大喇喇答着,便也当驱马往中间再去。
“万万莫要再失心疯!”陈达远远,还叮嘱一语。
“嗯!”范云还回头来答。
苏武在巡七千骑,至少让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一眼,让每个人都知道,苏将军身先士卒,同来冲阵……
那城头之上,太子方天定忽然激动不已在喊:“来了来了,司元帅,厉元帅,两人同至,杭州城守住了,守住了守住了!”
娄敏中更是凑到射孔去看,视野尽头,呼呼一片,好似卷着天边云朵而来,那高耸的大纛,更是清晰可见。
娄敏中终于深深出得一口气去,来了!圣公不可能不救自己的亲儿,果然如此!
再待片刻,铺天盖地之援军,更如天边漫过来的潮水一般,仿佛连天际线都一起卷了过来!
城头之上,无数贼军,都看得清清楚楚,喝彩之声,四处而起,一时间,仿佛也是军心大振。
甚至已然有人大喊:“圣公威武,圣公万岁!”
那官军将台之上,刘延庆也是大喊一语:“二阵杨惟忠,再去。教那武指挥使也要准备了!”
令兵奔得飞快!
那北城之外,谭稹大帐之中,也听得来报,说是贼人援军正要击童贯后阵,来得二十万军。
谭稹已然激动不已,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哈哈……童贯兵败,童贯兵败!我不助他,他岂能不败?诸位,前程来了!”
(有些兄弟说我昨日水文,我真不认可,只因为不少兄弟在前文里说了许多次,吐槽赏钱抚恤钱太多的事情,我也有话不吐不快,不把这个点说清楚,我也如鲠在喉,岂能不把这个点写得清清楚楚?试问,这本,何曾真正水过?剧情推进之快,若是放在以前起点的历史文,到得这个剧情,至少也一百五六十万字了。这段话,不收费,是发完章节之后再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