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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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晴八岁这年，钱氏经不起长时间挨打挨饿终于撒手离开了这个她从未吃过一顿饱饭的世间。

张二用蒲席将她裹起来扔进乱葬岗的那一日，隔壁的大婶抹着眼泪说道：

“死了也好啊，死了就不用再每日里挨打了！”

俞晴抬头看着她，她心里第一次有了厌恶和恨，她哭着冲她大喊：

“不是的，她还没等到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要给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

隔壁大婶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瘦弱的整张脸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的俞晴说道：“你长大了还不是和她一样？嫁给人做一辈子牛马？”

俞晴睁大了眼睛对着她大喊：“不，我才不要嫁人，我要做这世上最有钱的人，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饭菜！”

她认真的说着，周围围着的人却都指指点点，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八岁的女孩，说这样的话实在是痴人说梦。

而她虽然许下宏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二用借来的木板车推着钱氏渐渐远去。

她也想跟过去，隔壁大婶却拉住她，“孩子，你不能去啊，那个地方大人都不能去，何况你一个幼女？”

俞晴不愿听她说的，拼命的想要挣脱，然而她每日里只有一餐看不见大米的稀汤饭，哪里有力气去挣脱束缚。

当所有人散去，她回到和钱氏住的西厢房，抱着她以前穿过还来不及洗的衣裳。

八岁的她隐约知道，从此再没有人会偷偷的藏半个馒头给她，不会再有人饿着肚子笑着叫她“乖女儿”，再也不会有人把自己的棉衣改小，明明冻的不行，却仍笑着说她不冷。

从这天开始，张二把家里仅有的家具、床渐渐的变卖，勉强维持着他偶尔能喝上酒的生活。

俞晴饿狠了，便去抢隔壁家黄狗的狗食，后来四邻每天将大门拴的太紧，她便开始到处寻找可以吃的野草野果。

也算她命大，在误食了几次毒草后竟都奇迹般的挺了过来。

或许是太过潦倒，有时候她躲在街角看着对面的包子铺流口水时，偶尔会有人丢半个馒头，或者一个包子过来。

起初总是被其他乞丐抢走，到了后来，她一旦见到地上有食物，便立刻捡起来跑回家里去。

乞丐们见她进了胡同便不再追赶，因为他们知道那里有她的家，生怕遇见她的家人被他们驱赶。

如是过了几个月，俞晴走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知道了哪种野草可以裹腹，弄清了哪里可以要来饭菜。

因为她不仅要自己吃饱，还要照顾每天只躺在床上等死的父亲。

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死了，俞晴恐惧的推他，他却没有一丝动静。

她想要找人帮忙，所有人却都大门紧闭，只有隔壁的大婶看不过去丢了半块已经风干的黑馍出来。

拿着半块黑馍放在张二床头，她默默的跪着，学着以前在爷爷葬礼上见过的模样给他磕了三个头。

她想要哭，却实在没有力气。

她想要将他下葬，却实在太过瘦弱也只能作罢。

到了第二天，她吃掉那半块黑馍，对着张二的尸身说道：

“没事的父亲，我在院子里挖个坑，无论怎样总是要将你下葬！”

她说干就干，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只在伙房的地上找到半块瓦碗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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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捡起来在院子中间挖起坑来，怎奈进展太慢，她饿的实在不行，走到街上时早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她饿极了靠着墙跟坐下。

坐在不远处的老乞丐拉着弦索吸引着不少人投来一两枚铜板。

她羡慕极了，要知道一枚铜板能买一个大白馒头，吃了馒头她才能有力气继续挖坑。

她慢慢的靠过去，看着破碗里的铜板问道：

“我怎样才能学会这个？”

老乞丐停下手中动作，“这个啊，你学不会！”

“为什么？”

“因为啊，你不是瞎子！”

老乞丐说着翻动了几下凹陷的眼睛。

“我不信，只要用心学，我一定能学会！”

“你啊，好手好脚的，长大了做点什么不比做乞丐强？”

“可是我快饿死了，可能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傻孩子，有你福伯在，怎么会让你饿死？”

福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馕饼，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塞了回去，从破了个口子的瓷碗中摸索出几枚铜板放在她的手心。

“拿去吧，买几个馍馍吃！”

俞晴内心里很想拒绝，却实在太饿，她拿过铜板买了三个馒头。

实在太饿，拿过馒头的瞬间她没忍住狼吞虎咽的吃下一个，复又跑到福伯身边，拿出剩下的两个交给他。

“这是剩下的两个馒头，你吃吧！”

“你吃饱了吗？”

俞晴咽咽口水，“刚没忍住吃了一个，虽没有吃饱，但是想来今日应是饿不死了！”

福伯听完哈哈大笑：“你呀还真是个好孩子，从明天起你每日来我这里，我不但管你一顿饱饭，还教你学道理！”

“可是我没有太多时间！”

“哦？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忙碌？”

“我父亲死了，我要挖个大坑把他埋了！”

“你父亲死了？你家里其他人呢？”

“都死了！”

福伯闻言沉默了半晌，抬起头说道：“好孩子，你饿了就来找我，吃饱了再回去忙！”

“一言为定！”

俞晴伸出黑黢黢的小手和福伯拉勾。

她离开没多久，几个小乞丐哄笑着抢走破碗中剩下的铜板。

福伯继续拉着弦索，丝毫没有要去追赶的意思。

隔壁摆摊的小贩大声的喊他：

“喂，你的铜板被人抢了！”

福伯却笑笑的说道：

“老汉今日吃饱了，他们饿便让他们拿去！”

摊贩摇摇头：“还真是个憨的，你将这几个铜板留着，以后哪天无人施舍的时候买口饭吃不好吗？”

福伯知他好意，停止拨弄弦索说道：

“这些铜板本就是用来买馒头的，无论他们买还是我买，一个样！”

摊贩闻言摇头，却无心与他再说下去，只忙着手里的活计。

俞晴回到小院继续挖地，邻居闻到难闻的气味寻来，见是张二死了都直言晦气。

回到家他们便寻来松柏树的枝叶烧掉，用来缓解那股腐肉破败的味道。

第二日，俞晴饿的不行，复又去寻福伯，谁知她刚刚坐下便有人来抢碗里的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