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读读www.yydudu.cc

字:
关灯 护眼
歪歪读读 > 蚀月编史 > 第九章旧友含辞说古事(上)

第九章旧友含辞说古事(上)

歪歪读读 www.yydudu.com,最快更新蚀月编史!

在长安,花会并非只是一场花会那样简单。

春意渐暖,早放的牡丹已经含苞,正待富贵人家搬盆回家,到金檐玉井的庭院里大放光彩。贵的牡丹,一株可卖万金,谁不知这贵的到底是什么?朝送娇女入豪门,夜翻花土攫黄金。牡丹盆下埋翡翠,碎瓦砾里葬香魂。花市亦是黑市。

这样的大集会,莺奴、鱼玄机都要亲访。吃过了小食,一行人从武宅出来,在金光门与鱼玄机汇合,洋洋骑行至东市。

东市大道两旁已架起花栏,高低摆满了含苞的牡丹,各家的幌子招牌挑在空中,两条花龙并列两旁,五色缤纷,仿若神仙游行。

莺奴鱼玄机坐小辇,一路上挤挤攘攘,都是围着莺奴车儿看的平民。虽然教主戴着幂离,不能看个十成,也能看个五成。与之同行的蚀月教美人,个个都妆花戴翠,粉*面庞映着宣明的日色。就是庞胜君这样的武主事,健腰边夹着一条长棒,赤脸上还贴着花钿。东市花会,与其说是来赏花,不如说是来赏美人的。

莺奴见了面熟的生意场朋友,就撩/开纱来,停车笑着寒暄两句。她看客,人看她。鱼玄机坐在她一旁,着一身道袍青衣,雪白的髻上戴一个羊脂玉冠,端然坐在车里,冷眼看着人。

轿辇颤颤巍巍地行进着。人群中传来时高时低的一串呼喊:“夫人,……夫人!……”

莺奴抬起竹帘去看,梁连城正横着刀拦住两个穿着官袍的年轻人,正是前些日见过的柳宗元和刘禹锡。博学宏词科放榜,这两人如今已各自穿上了八/九品的官袍常服,新绿澄碧的颜色好看,两人的面色更好。柳宗元获任中书省集贤院编纂,刘禹锡甚至比他更顺利,得了个太子校书升监察御史的八品官儿。

她在辇上对二人一笑,示意梁连城放他们靠近。这两人却也不急着过来,只是远远朝着莺奴挥了挥手上的敕诏,在嘴边拢着两掌向她喊道:

“王司功向夫人问好!……”

莺奴点点头,笑着目送他们从人群中离去。

卢校三和康南平也化装易服,混在人群里,随着那两人的车行动。人潮汹涌,房瑜和谢昌玉四处扫视,专防着面生的可疑之人靠近;再外围则是梁连城和庞胜君等一干武主事护送,梁乌梵骑高头大马,在最前面开路。卢、康亦不愿凑得过近,只在二十步的距离跟着蚀月教的队伍。

邪*黑*这样光明正大地游街,以往的长安怎么敢想?大概连以前的蚀月教也绝不敢想。然而那小辇上的两个女子竟让此情此景成了真的。不但游街,而且随者甚众,这气势几乎要与皇家分庭抗礼了。

——难怪卢前辈要说“上面要我们除,就是一个除字”的话。上面是要除她们的,迟早是要除她们的。

“卢兄,你都让我收手了,怎么今日还要带我来看花市?”

卢校三是觉得有些东西捏住个把柄总比不捏的好。他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你看得清方才教主停下来与之对话的那些人都是谁么?能让教主停下,说明交情不浅。这些人,我们且记在账上。”

康南平觉得有些好笑:“那些高官贵胄……卢兄,你我再怎样也只是九品的官,何时轮得到我们压过他们去?你怕不是糊涂了。”

卢校三神秘地笑了一下,低声说:“哎,不必我们去压他们,自有人会。”

康南平在心中暗暗惊叹。他倒从没想过一个案子就算破不了也是有价值的。这卢校三做了十五年的九品员,见识都长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了。

他们在此聊了几句,没注意蚀月教前面来了另一支队伍。前方的民众见了,纷纷匍匐在地,康、卢二人见势,连忙随着身旁人一起跪在地上,悄悄地抬眼去看,只见那是皇家的仪仗,两旁有打道的官仆,队伍里八名轿夫抬着庑殿方屋的双阑额擔子,香氛薰人,花气袅袅。并驱双白马开路,侍女抬团扇一副,跟着鸾形雉旒大旗,声势浩大。

再看蚀月教这边,余人见状也都下马伏地,只有鱼玄机摘了帘钩,把竹帘子放下来,坐在车里不动。莺奴亦下了车,向着前面的仪仗略略低身;这时便有使者上前对她说了什么,她摘下幂离,向前面去了。

康南平低声问身旁的卢校三:“这车里坐的是谁啊?”

卢校三努了努嘴,示意他看仪仗里的人。“这后边的牌子上写了‘崔’字,大概是嫁给崔少监的永阳公主。……你听说过那事?”

康南平一头雾水,卢校三就打断了他,说道:“我稍后说给你听,这永阳公主和蚀月教主有过命的交情。”但大摆仪仗来东市会面,确实出格,公主怎么能与黑道明面里交往?这难道不会惊动圣人么?

两个人低着头,看不清莺奴与公主说话的神情,隔得远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从擔子的帘内伸出一只柔白的手,递给莺奴一卷细纸。车驾没有停留太长时间,莺奴亦没有随公主离去,片刻就听得公主府的仪仗格格起动,就从东市的大道上走远了。

再抬头的时候,只见莺奴已经重新戴起幂离,看不到那面纱下的表情。车队似乎预备重新出发,而这时前面梁乌梵折回来对莺奴说了什么,莺奴又点了头,回身伸出手去,将车座上的鱼玄机也接下来。车队停在路边,两个人在几名武主事护送下往前边去了。

卢校三看到此情此景,说道:“——钓着大鱼了。你看方才教主如何与熟人语笑,就是永阳公主到场,玄机女道都岿然不动。这一回要见的朋友却能发动鱼玄机,必不是平常人。鱼玄机才是蚀月教的军师,我们跟去看看。”

康南平跟着卢校三往前挤,怕另一头房瑜和谢昌玉察觉他们行动突异,卢校三就在前头的肉饼摊上短暂停下,买了个馅饼,掩护行动。趁这时,康南平继续向前辈发问:“南平有一件不懂的,据说这教主无所不能、无所畏惧,以神自居,这样的人也要军师?”

卢校三用手巾包了馅饼,咬了一口揣在怀里,边嚼边说:“神仙哪懂人间事,当然要一个人精做军师。……等等,方才问你的,你知道永阳公主的事?”

康南平不知,问道:“什么事?我只听说过这教主七岁的时候,在朱雀大街上演绎佛法,长安为之万人空巷,惊动先帝。”

卢校三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事,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是近十年的。”将康南平拉到耳朵边,轻声说,“这女子能起死回生,只要交情足够深,或是对蚀月教足够有用的人,如有必要,她可以施法使其复活,已经到了鬼门关还能往回走。最近的一次就是这个嫁给崔少监的永阳公主,听说难产而死,人都已经装殓,吊唁的人都坐在灵前了,这教主随后登门,你方才也见了,这永阳公主又好好地活着了。就因为她有这等法术,所以长安的富贵人家才这样亲近她,都盼着若是遇到不幸,可以到她门下求一求。”

康南平听得面目扭曲,鼻头都皱起来了,口气怪异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若是如此,我看圣人也无需拜佛寻长生了,把此女当成祥瑞供奉起来岂不美哉。”半信半疑。莺奴如若真有此等异能,皇帝都要对她低头三分,区区大理寺一司如何办得了她。

“若不然,为什么上来就对着鱼玄机动手?神杀不了,人却杀得了。”所以他们最初想除的就不是莺奴,而是她的军师。真要除掉莺奴,恐怕圣人一时也不同意。

康南平暗暗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卢校三随后与他在一间茶肆里找了个座位,叫了一壶最便宜的茶,卢校三就把方才买的那个饼掏出来吃。莺奴和鱼玄机并肩进了对面的酒楼,他们坐在这个位置,正能把对面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酒楼二层已经清了场,掀起的窗帘内独自坐了一个华装丽服的男子,点了一桌酒菜等着客人。

莺奴她们从暗处袅袅现身,在这男人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里两人看到莺奴落座后摘了幂离,虽然隔得很远,依然为莺奴那惊人美貌所震动,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容颜,实在是有违天道。

男子随即斟茶倒酒,殷勤奉陪,厨后流水般源源端来各色菜肴。两人坐在这边的茶肆里看,不禁为这豪华阵仗感叹。对面的三人谈笑间用饭饮酒,过不多时,那男子从身后取过一只精漆镀金的盒子,向着莺奴缓缓掀开。盒子里装了什么,这边的两人看不清,只看到莺奴笑了,看向一旁的女子。鱼玄机见后则微微点头,像是确认。男子便将盒子盖上,恭恭敬敬送到鱼玄机手边,又替两人倒了酒。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