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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蜜人枕畔睡鹦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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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奴忙着在城外看顾佃田、谒访柳宗元他们,鱼玄机和房瑜则去“打药”。“打药”,就是收摘药株的果实。

贞元三年鱼玄机怀着孩子到长安来,那时就和房瑜策划了极乐丹的整个链条。莺奴是知道他们准备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的,然而最后知道鱼玄机背着她炼了这种丹药,还专门取名为“极乐”的时候还是悲愤不已。因为溺爱之,终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胡闹。毕竟若非如此,武宅也不能这么快就兴盛起来。以前玄机曾说过,若是想要光复北方阁,必得像武残月、李深薇那般无所不用其极,鱼玄机这双翻/云/覆/雨手才是蚀月教的本色。

种植的田地远在秦州,深入腹地,所以长安的官根本搜不到这里来。秦州农民身处闭塞,哪知道这东西和长安的极乐丹有关联,每每鱼玄机带着钱、粮食和种子来,他们收了便是。

一年看顾两次,鱼玄机有时去,有时不去;收采完了装在车里,送到不远的凤州提炼,这时便已经有浓烈的迷香,所以炼药的地方非常偏僻,只有三四蚀月教徒在这里做活。这地方一年里只有三天住人。

提炼完,数车药果已经浓缩到只剩下三个酒坛那么多的浆*,一开盖瞬时就能闷昏一个大汉,老鼠乌鸦落进去当即魂销骨蚀。炼过药的大锅须得装满粪便才能把滋味掩盖,第二年才把蛆壳和干粪从锅里铲去,所以知情的人决不吃这药。

这三坛药汁混在普通的凤州酒里,一道运进京城。再后面便是鱼玄机一个人的活计,别人无法插手了。

“一整年就围着这药丸子转,天枢宫主也不觉得无聊么?”房瑜令马慢行,向身后的车厢里张望了一眼。鱼玄机坐在车里没事做,正闲得拿木刀做机械玩。

她的刀一停。转过头,笑道:“是房阁主觉得无聊。”

房瑜哈哈一笑:“只要是宫主吩咐阿瑜办的事,没有无聊的。”

“你别小看了这颗药丸子,这是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机关,只要我活着一天,谁也别想把这东西从我手中夺去。一颗药丸就能把长安的大官小官玩得团团转,怎么会无聊呢?”上官武和莺奴就只会念佛尽忠,可蚀月教念一百年的佛也不会清白。她们本就是异端,不会、也无法成为什么正统。

“教主对这桩生意可不曾这么上眼。宫主还记得么,当初你研制此药刚刚成功时,莺奴教主对你可是动了怒的。”

鱼玄机就啧了一声,仿佛很不愿房瑜提起这件事。“她是念经多了,浑做好人,见不得我使坏。她做好人,回头都得了些什么?没有极乐丹,她在长安做生意便没有打市场的楔子,今日也没得和这么些高官来往。她爱做好人便让她做去,我做坏人。”嘟嘟囔囔的。

“那阿瑜是陪你做坏人了。”

鱼玄机放下刀,对着房瑜的背影笑道:“骨子里就坏的东西,还赖上我来。你把爱娘嫁去宰相府还不够坏么?便是没我,你也是没心肝的。你与爱娘很好?”

房瑜道:“宫主也认识爱娘十年了,怎么问我这话?”

“你们男人怎么这样喜欢女人。”

他觉得很好笑,鱼玄机也喜欢女人。很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油腔滑调地说:“……女人那里香。”

鱼玄机笑得打嗝,往前伸出脚来勾了他一下,颇为戏谑地问:“那你怎么没娶了她?”

他笑道,夫妻之间没得那种*趣。

“倒没听说你在平康坊有留孽,十来年,我想不通……”

“或许有呢?但到底是谁的儿,平康坊里根本说不清的。你道观里收了好几个妓馆女儿,其中或许有黛黛的小妹。”

“爱娘也说不清?”

“我遇着她的时候她正怀着一个,鸨母让她落掉了,之后一身轻,再不能生育。遇着我之前也落了两个了。十八岁,在此间实在不算新人。”意思是说她的底子早坏了。

“她是可怜人。”鱼玄机口上这么说,心里想,她恋慕你,所以可怜,但于她而言也没有更好的出路。男女之恋正因为没有机理,对鱼玄机而言简直是一团混沌,明知有此物存在,但看不清,有时用力地、用力地看进去,最后就得一句“她是可怜人”而已。

“宫主不明白的。”房瑜从鼻间发出一声笑。

“你却不介意她这边和你情浓,那边又有旁的男子和她来往?”

房瑜谈起这倒是有点幽微的情动,在风里眯了眼睛:“正是因为她和别的男子来往,投怀送抱,闲下来才有这些*巧的心思对我。普通夫妻同手同脚,倒像块木头一样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乃是此理。

“狗奴,你是仗着爱娘对你忠诚。”

房瑜笑了:“我知道。”平康坊的阁主多情且冷血,鱼玄机说他骨子里坏,并没说错。

鱼玄机哑然失笑,回敬道:“你可也试过另一种,女子对你无动于衷,只是为了一件利,才和你行鱼*之欢?”

“这不就是*妓?”

她哼道:“这是夫妻。”

房瑜恍然。他这一辈子没有娶过妻,和哪个女子都是情人。年轻时还总是对梁乌梵他们的家事指点江山,自以为极懂夫/妻之间情/事。其实不然,他并不懂;一个女子勉为其难才肯与他在一起的感觉,他这辈子只经历过一次,便是在黛黛她生母那里。那时黛黛母亲委身于他,不因动情,只为了求生。就因为独此一次无法得到真心,房瑜总也忘不了这个女子。

房瑜不懂个中滋味,鱼玄机却是最懂的,她在紫阁那些年,没有一次不是为了利益才和男子行鱼*之欢。妻妾,*妓,根本没有区别。

他先是有些惆怅地一笑:“好在现在不必想这些了。以前你是妾,现在你是夫,三妻四妾的养在观里——红拂还好?”反过来又回敬她。

鱼玄机哧的一笑。红拂于情/事上不开窍,只是忠诚,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木头一样。爱娘,红拂,大概也没什么区别。

鱼玄机不在长安的时候,旧神观里的事务多半就是红拂代办。红拂是观音奴,普通人伤不了她,行/事也算沉稳,就连房松黛的腿脚功夫也是红拂指点。虽然避讳提及,但鱼玄机去世之后,此女大概就得接过她的衣钵了。

一提后事,免不了伤心,莺奴那里都不太聊,只好跟房瑜这样轻浮的人说笑。

“我死了,你也老唻没人要了。”怪奇的逻辑,两件事明明没关系。

房瑜很无愧承认自己老,坐在马上对她快活地笑道:“我有个下/流的话儿,以前只跟爱娘说的,现在她不在。”笑得鱼玄机直呸他。

“其实也不知道死不死得成,”她在风里说了半句,后面没说。天阴,看着城外要下雨,两个人说话要扯着嗓子面对面地喊。

照理说母亲是因为生了她才死了,而她还未诞下女儿,三十岁之期对她本无效。若是从此不再生育,或许也就这样活下去、一点点老了。

又想母亲了。

房瑜看她难得沉默,就问道:“宫主还念着天枢宫的家业吧!说你痴情跟了来,其实抛不去父母寄托。”

鱼玄机朝他看了一会儿,没应声,大概是默认。当然,她从小就守家业,即使为了一时的叛逆抛开遗产,又何尝能忘却使命?她父亲一辈子都在那里起居工作,日夜辛苦都是为了天枢的命脉。人人都觉得她放浪形骸、目中无人,而内心深处有最普通的认同,就算其他人不懂,莺奴也是知道的。

这下房瑜也知道了,她反而有些不高兴,嘴犟的人最恨服软。又看了他一回,这人只是笑盈盈地朝她望,看穿了却完全不当一回事似的。他年长后容颜凋谢,眼神变得慈柔了,凛凛少年般的鼻梁配一张半垂的脸颊,飞扬的浓眉,有点像鱼劫风最末的几年,只有眼角那点轻薄的笑意不一样。

鱼玄机没有再和他说话,自己回车帘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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