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蜜人枕畔睡鹦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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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在长安,房松黛难得自由。本来鱼宫主交代每月去她的旧神观两回,她倒巴不得天天都待在那里。有时候红拂要接待客人,不方便留她,她自去醴泉坊找秀娘玩耍。
这醴泉坊富贵,又有两座闻名长安的祆祠、波斯寺,每日来往的人摩肩接踵。别看人员众多,其实蚀月教在此处的管理最为松泛,那是因为这么多的阁主里,唯有梁叔叔从不放债。不放债自然就不要债,使得此地的教众们对之尤其恬然,因为没有契约关系,所以彼此称兄道弟,十分亲密,醴泉坊可说是蚀月教地盘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梁叔叔不懂债券经营,名下有几家店面,都是白姑母替他看账,每个月算钱给他。他过意不去,又把所得分三成出来,买各种礼物,送还给白姑母。白姑母气得发笑,说他“这样恨钱……家里乱七八糟的料子镯子,用又用不上,堆又堆不下!”要他别送了,家里又有一个半大儿子不省心,需要存钱。
秀娘总还缠着她问梁连城的事,黛黛只好回答:“你若说他是顶坏的,其实他的心和白纸一般,看得透许多事情。但你若说他不坏,他就是纯粹的男人,纯粹的男人都不好,你知道么?”
秀娘听得哈哈大笑,觉得这番理论非常新奇:“哎,那什么样的男人好,你快说。”
“就是……就是要有一点像女人一般的。以前阿城还小的时候,脸儿很*嫩,说起话来像女孩一样,啾啾的,那时候还有些可爱,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招人怜了!咳咳,你可别接着问了,我今日扯了这些没羞臊的话,传出去准是要被我爹爹说死了。”
“我知道,是不是像你爹爹这样的才好?……”慌得黛黛连连打了她一回,要她闭嘴。
“总之你别再想着阿城的事了,他早有心上人了。”
秀娘倒乜斜了眼睛,一手撑着脑袋:“该不是你?”
黛黛推了她一把:“呸,不是。阿城心里只有莺夫人,这事武宅的人都知道的,你随便问。以前我练武的时候,休息着和莺夫人说话,把我的帕子给师父擦汗用,师父有事转头走了,她用过的帕子落在地上,那个阿城闪电也似捡起那帕子,揣在怀里……到现在还没有还我呢!”
“还说不是呢,他藏你的帕子不肯还你,还不是喜欢你么?哎,羞死我了,我说了半天,竟是在抢你的夫君……”
黛黛百口莫辩,又气又笑的。秀娘也不去说这八字没一撇的婚事了,转而道:“你还记得有一回我对你说老宰相娶妾的事?”
“记得。”
“你知道那是谁么?是平康坊的爱娘,是你以前常说的那个爱姐姐吗?”此处的“姐姐”不是女兄,子女亦呼父亲妾为“姐姐”,有庶母之意。
“啊!”房松黛听她这么说,惊得失声。虽然父亲不娶,可她一直把爱娘当成自己的亲人,父亲下值回来,也常对她说起爱娘的事。爱姐姐嫁到宰相府,这么大的事,父亲怎么不对她说?
“令尊怎么可能对你说呢,对你说了,你不就知道再也见不到这个姐姐了?”
她心中雷动,觉得爱娘嫁宰相不是她自愿,她想找机会见一见爱娘。秀娘以为她疯了,阻止她:“你姐姐就算不是自愿嫁进去的,至少也是为了你父亲才嫁的,不然房阁主肯定早就把她转去别地避婚了!”
黛黛皱着眉说:“真是因此,姐姐才委屈呢。我要见她一面!”
可是宰相府守卫森严,以她现在的功夫是不可能潜入得进去的。缒墙跳瓦的功夫她还得练上个一年半载,才有可能进得了右相府邸。
“或者,你认识醴泉坊的货郎吗?”
女子购买针线,或是需要磨镜磨剪子之类的服务,都靠此地的货郎。爱娘虽然深处宰相府,可就算是宰相府的女子也得使唤这些货郎,因此靠货郎传递些小消息或许行得通。秀娘与她密谋了一会儿,约定让货郎悄悄送话给爱娘,就说房家的女公子要见她。
可是半月过去,连房瑜都已经从秦州回来了,醴泉坊那里还是没有回音。
房瑜和梁乌梵的消息网比房松黛还要缜密,连她在联络爱娘这件事都被他打听到了,急得他又连忙去找黛黛:
“黛黛!让你不要再管教务,你怎么不肯听?你找人给爱娘递话,别人也会知道有人给爱娘递话,长安城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你这样做会害死爱娘的。”
黛黛又是震惊又是难过,只问:“爹爹是不是把爱姐姐嫁去,埋在右相府里做‘针’?”
房瑜十分痛苦,半是悔恨、半是气恼地说:“即便是,那又怎样,爹爹没有选择!”
黛黛竟然气得哭了:“胡说,爹爹总是把人抛下不管!”房瑜更加脸色一白,竟不知如何辩解,只听得女儿又说:“我要救爱姐姐出来!”一路哭着跑开了。
房瑜也找不了其他人,只能找莺奴。莺奴正在聚义厅处理一桩黄符店铺的是非,说是韩奇仙发现民乐酒肆的老顾头私自卖符给宰相府的浑壁,此刻正被尹采莲揪着,在教主那里认罪。
房瑜守在外面,里面莺奴从窗里看到他了,本就有意放过这个老人家,既然房瑜有事找她,她更不欲追问,只对尹采莲说:“不必责罚他了,宰相府那边我自会找鱼宫主解决。”
尹采莲见教主这就放过了店主,皱着眉头:“教主若不拿个例子警醒其他店主,如何管得好丹药的生意?还请教主三思。”
莺奴在极乐丹的生意向来是一个甩手掌柜,何况抓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责罚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于是道:“尹阁主何必这样苛刻,顾老在我门下都多少年了,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你送顾老回去吧。”折回去又拿了些金银之类,送到老顾头手中:“先生受委屈了,这是莺奴的一点赔礼。以后若还有这样的事,差人来武宅找我便是。”那老店主含泪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