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招魂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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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汉的劝说之下，带使团缓缓走向淮泗县城西城门外不远处的矮丘，魏奚终于忍不住胸中疑惑，将大汉叫到了身旁。
“蒙叔。”
“我等这般行事，究竟是何道理？”
说话间，魏奚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嚣扬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隐若现的恐惧。
“出使他国，使团不方便私自行动，随意游走的吧？”
看着魏奚目光中，那明显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大汉不由轻笑一声，将身旁的亲瞫驱退了些。
“公子如此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解，实在是令人钦佩……”
不着痕迹的恭维一句，大汉便接过话头，解释道：“公子所言不错。”
“出使他国时，使团成员确实不可私自行动，以免受‘窥探消息’的嫌疑。”
“若非如此，天下列国之间，早就不会互通使团，也不会有人遵守‘不斩来使’的默契了。”
说着，大汉便意味深长的一笑。
“但公子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使团不可随意走动，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各国使团游走窥探的事，早就是常态。”
“若不然，公子也无法得知赵国如此剧变，竟让废太子，做了这淮西的亲王。”
听闻此言，魏奚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略有些期待到：“那现在，我等可是要去刺探情报了？”
见魏奚在片刻之间，就又变成了一副寻常少年的模样，大汉只能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
“今日公子携使团赶到淮泗，赵人却如此薄待公子，如果公子真的入了城，那就会让我魏国颜面尽失！”
“既如此，倒不如在城外暂歇，用不了多久，赵人便会担心战端再起，而亲自前来请公子入城。”
“到了那时，公子可万万不能亲口答应！”
说到这里，大汉的目光中，便陡然闪过一丝精光。
“若臣所料不错，最晚今日日落前，淮西王赵弘羽，就应该会亲自前来。”
“那时，就是公子一出胸中恶气，顺便道明来意，勒令赵人割土献金的时候……”
闻言，魏奚思虑片刻，终是敬佩的一拱手。
“幸好有蒙叔在，才没使奚行差就错。”
却见大汉淡然一笑：“公子言重了。”
不过片刻之后，魏奚又面带疑惑的侧过头，问道：“既然不进城，那我等为何不去淮泗周围的村庄歇脚？”
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矮丘，魏奚似是恍然大悟般道：“也对。”
“赵魏世仇，赵国百姓再如何，也不会收留使团众人。”
在魏奚看来，大汉之所以让自己带着使团，前往淮泗城外的山丘，就是为了让使团在那里驻扎，等候赵弘羽亲自前来。
怎料大汉又是摇了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山丘。
“公子且看。”
顺着大汉的手指望去，魏奚就看见矮丘之上，竟有几缕青烟？
困惑的望向大汉，就听大汉继续道：“方才，那刀笔吏言辞之间，时刻不忘看向这处山丘。”
“臣以为，这山丘之中，或许能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闻言，魏奚也是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也罢。”
“反正不入城，来看看倒也没什么。”
………
当魏奚带领魏国使团，在矮丘一侧停下脚步之时，矮丘丘顶之上的赵弘羽，才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还真来了。”
讥笑一声，赵弘羽便回过身，看向矮丘另一侧，早已列队齐整，头戴孝布的近千淮泗军卒。
“将士们！”
一声震天般的吼喝，顿时惹得淮泗尉的将士们为之一肃！
就连山丘另一侧，正打算跨过山丘，顺着青烟的方向一探究竟的魏奚，也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
“公子？”
待身旁传来大汉面带迟疑的询问声，魏奚便确定，方才那一声吼叫，并非是幻觉。
“走，去看看！”
而在矮丘另一侧，赵弘羽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魏奚，以及使团中人身上移开。
“今日，本王带将士们至此，是为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关乎我大赵之存亡；关乎我淮西将士、英烈之威名！”
以庄严的语调，将这两句话用全身力气吼喝而出，赵弘羽不适的咽了咽口水，才缓缓走下丘顶，来到了淮泗将士面前。
当赵弘羽转过身，与淮泗尉近千将士同时望向眼前，屹立于山丘之上的数千墓碑之时，矮丘另一侧的魏奚，也刚好在大汉的陪同下，登上了丘顶。
紧接着，赵弘羽就在魏国公子魏奚、魏国上将军蒙田，以及淮泗尉郑义在内的近千将士面前，缓缓脱下了头上的铁盔。
而后，赵弘羽便来到了那几千座墓碑当中，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墓碑前，缓缓弯下了腰。
丘顶上的魏奚和大汉，只看见一个武夫打扮的身影躬身行礼，却连那人的面容都没看清。
但淮泗尉的将士们，却能清楚地看见，在那块墓碑之上，写着一列铿锵有力的大字。
——赵淮泗尉郑仁之墓！
“赳赳武夫，国之干臣！”
就听一声雷鸣般的巨吼传来，淮泗尉的将士们嗡然抬起头，就见赵弘羽已然站起身，重新面向了诸将士。
“三年前，前淮泗尉郑仁郑壮士，率淮泗尉军卒一千零四十二人，于魏赵之战英勇战死！”
“过去百年，淮泗尉战死沙场之亡魂英烈，更有三千七百六十五人！”
说着，赵弘羽便稍侧过脸，望向一旁早已泣不成声的淮泗县尉郑义。
“三年前的那场血战，郑县尉痛失六兄、一弟，及老父！”
“本王远在京都，也同样在那场血战当中，失去了如师如友的亲舅舅！”
说着，赵弘羽便指了指身后，周遭十米都没有墓碑的一块写有‘赵骠骑将军瞫牧之衣冠冢’的石碑，以及石碑旁已经挖好的坑洞。
“三年前，舅父能够带淮泗将士誓死血战，往后，本王也能带着淮泗将士们，保家瞫国！”
“这，便是本王替自己挖好的墓冢！”
“自今日起，淮泗将士凡战死沙场者，皆入葬此英烈园，享千秋香火祭祀！”
“本王若在，必亲扶英烈之柩，送我大赵英烈之亡魂！”
庄严肃穆的结束自己的呼号，赵弘羽终于再次回过身，面向山丘上，那四千八百零八块墓碑。
“招魂！”
“接我大赵英烈的亡魂，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