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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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不给司马群面子了，好歹咱也用着人家的茶油呢，说话怎么不得委婉点儿啊！”司马群走后，我冲小庄使了个眼色。
小庄撇撇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道，“你倒是委婉，都快把自己婉进去了，你知道司马群是什么人么，这才认识几天呐，就这么轻易相信他了。”小庄一顿，外头打量了我一会儿，又道，“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什么时候？”
“小时候的事，就是我在沐仙寨的那几年。”
“有点儿印象，但，记不太清了。”
“难怪，你要还记得以前的事，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信了司马家的人……当年我和我娘就是着了司马家的道儿，我娘惨死，死前托人把我送到了沐仙寨。我以前跟你说过这些事的，你那时候还打着包票要替我报仇呢，谁知道这还没等报仇，你倒要跟司马家的人好成一个了……”
“当年你们中的毒是司马家下的？”经小庄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一些从前的事。
那大概是十年前了，隔壁镇上的开药铺的吕老头儿把小庄送来沐仙寨，说是他远方亲戚的孩子，生了场大病，让陆家给照应着。但我们陆家行医有规矩，只上门出诊，不留人到家，所以按说是不能把小庄留在家里医治的。可吕老头是跟我爷爷一辈儿的人，早年跟我爷爷交情颇深，家里人也不好意思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就把小庄给留下了。
家里人收下小庄以后，吕老头就借口有事离开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再也没有回来过，期间五叔曾派人去他药铺里询问情况，想着这孩子好得差不多了给他送过去，不曾想吕老头的药铺早已经关张大吉，连家带口都没了踪影，听邻居说是去了云贵一带倒腾草药，可谁也不知道个具体地址。
就这么着，小庄在陆家一直住了下来，和家里人的感情也越发的亲厚。尤其是我爹，把小庄当成了自己第二个儿子，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给小庄留着，每回出门给小庄买的东西也总要比给我的多上那么一两件，弄得我郁闷了好长时间。好在小庄心里还是向着我的，不管是好吃的还是好玩儿的，到他手的东西总是拿给我让我先挑，显得我倒像个不懂事的，成天跟弟弟抢东西。
关于小庄的身世，是小庄在家里住到第二年的时候，他主动跟家里人说起的。那天是端午节，家里人凑在一起吃粽子，小庄捧着粽子吃了两口就放到了一边，我见他吃得少，担心他吃不饱，又把我手里的塞给他逼着他吃下去。这小子最听我的话，接过粽子三两口囫囵吞了，差点儿噎得喘不上气来。
五叔忙把自己手边的玄米茶递到小庄跟前，让小庄喝下去顺顺气。可小庄一见茶杯如临大敌，猛地站起身来跳到了一边。
“我不，我不喝茶……”小庄连连摆手。
“不喝就不喝，你跑什么呀……那就喝水吧，也是，小孩子家家的本来就不能喝茶，我也是性子急了，怕你噎着。”五叔又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小庄，小庄愣了愣神儿，稍缓了口气，这才坐回桌前。
“怎么了，刚才是吓着了吗？”我爹心细，见小庄神色不对，小声问了句。
小庄一开始并不想说，犹豫了好一会儿，经不住家里人一再问询，这才说起自己对茶的恐惧。
两年前，他娘就是被一杯茶毒得神志不清，最后不治身亡。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母亲因何而死，只记得那一杯把母亲送进鬼门关的热茶。
后来遇到了吕老头儿，是吕老头儿告诉他，那杯要命茶名叫降龙醉，是凉州万仞茶庄开门立派的独家本事，也是司马家诛杀异己的不二手段。
诗酒摧肠千斤醉，青叶独卧只三杯。
小庄牢牢记住了吕老头儿口中的万仞茶庄，更记住了凉州司马氏。七八岁的年纪，对这个世界不过是一知半解，可小庄已然深切地知道，他与司马氏的仇恨不共戴天。
当年听着小庄说出这些事，我心疼了很久，眼看着那么小孩子无依无靠，恨不能手刃司马家，替小庄报仇。
可如今想来，这件事却颇为蹊跷，经不起推敲。
比如，吕老头儿怎么就那么肯定小庄母亲是因司马家的三杯醉而死？
降龙三杯醉，须得是喝过三杯才会见效，小庄母亲只喝了一杯，怎么就神志不清，不治身亡了呢？
吕老头儿当年把小庄扔在了沐仙寨，而后不管不问背井离乡，这其中就没什么缘由吗？
再者，当年小庄在沐仙寨住了两年多后，有人拿着吕老头儿的信物来领走了小庄，按理说小庄应该一直跟吕老头儿待在一块儿，可小庄又怎么去了缅北当了蛇奴呢？
还有小庄的嗓子，我记得当年他只是因为大病之后烧了嗓子，说话有些困难，但并非完全说不出话来，可这会儿怎么得靠腹语术交流了呢，难道是彻底哑了吗？
小庄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又为什么如此痛恨陆家呢？
我正想着，唇边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我稍下意识地仰头躲开，这才看清是小庄用勺子蒯了蛇羹送到了我嘴边，
“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先趁热把蛇羹吃了，不然一会儿凉了腥味重，你就更咽不下去了。”小庄抬手又往我嘴边送。
“这东西，非得吃吗？”
“你说呢，这蛇肉是用小火炖了两个小时的，再加上之前的清理、洗涮就花去的一个小时，三个小时才炖出来这么一碗，你要是实在不想吃，倒掉也行……”小庄抽了抽鼻子，瞪眼看着我，眸子里满是期待。
我缓了口气，想着找个正当而又合理的理由来拒绝小庄，可惜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想出来。
“好吧，我吃！”
“我可没逼你，你要是实在不想吃也可以不吃，反正焉姑娘回来了，这会儿也在厨房里给你折腾晚饭呢，要不你等等？”小庄歪了歪头，嘴角微颤，切切地出了口气。
这个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小庄准备哭的时候，都要先走一遍这个流程。
“太香了，一闻这味儿我还真饿了，我一会儿得把汤也喝完。”我急忙从小庄手里接过勺子，狠狠心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