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清茶号汪有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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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连说带唱，把司马家的累累罪行说了个详尽，围观人群也纷纷附和，原本看狗熊的兴致瞬间被怨气取代，恨不能把司马家挫骨扬灰。
“一家发财百家空，他司马家金口一开，说压价就压价，两瓣嘴唇以吧嗒，卡死了凉州城大半人的性命，种茶的穷得吃不饱饭，裤腰带松了又松，就差卖儿卖女了！”围观人群中冲出一个满脸泥点子的矮个子男人，憋着一肚子的怒气忿忿不平。看那样子，也在司马家吃过亏的。
“何止卖儿卖女，连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司马家这帮畜生丧心病狂，简直就是来赶尽杀绝的！”一旁光膀子的高个子男人粗声应了一句，嘴角一扯，嘴唇裂出几丝血印。
“赔不起？谁赔谁呀？欠了司马家的账吗？”我扭头看向男人。
男人一顿，轻蔑地笑了笑，“这小哥一看就是个没熟的生瓜，你以为这世道还非得是欠了账才要赔偿吗？真要是咱欠了司马家的钱没还，咱就是被打死了都不带有半句怨言的，可关键是咱本来就是个贩茶的，根本也没欠他司马家什么账，反倒是他万仞茶庄欠着老子茶钱还没给呢！”
男人恨恨地叹了口气，双目血红。
“听你这意思，司马家是欠钱不给还倒打一耙了？”舒扬依靠在车上半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向男人。
“你这话说的，我都混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会还能有假吗？”男人眉头一紧，继续解释。
男人说他名叫汪有财，原本是凉州城郊的茶叶商人，家里祖上三代以贩茶为生，留下字号“水清茶号”，在城郊一带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不说是家财万贯，但起码也算是个富足之家，且不说家业如何，就单说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那也能撑上个三五十年。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家，原本前途一片光明，无奈被万仞茶庄司马家盯上，不但没了产业，反倒还添了一屁-股饥荒。
说起来这话也是七八年前了，当时万仞茶庄的茶叶生意红红火火，如日中天，不光是在凉州城一家独大，就是放眼整个大西北，也没有哪一家商号能与之匹敌。
于是，独孤求败，自封为王的万仞茶庄便弄了个茶叶商会出来，自封会长，广发请帖，说是要召开什么茶行大会，要求西北一带所有从事茶叶生意的商户都来交钱入会，听从司马家统一指挥。
此事一出，凉州城内的大部分商户迫于司马家的势力，只能委曲求全，拿钱充孙子，赔着笑脸保平安。而凉州城以外，虽然大家也都知道司马家家大业大，势力驳杂，不是一般商号能够招惹得起的，可说到底天高皇帝远，大家不在凉州城，跟司马家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就算真是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做的是生意，走南闯北，总有自己一番天地，也不是非得紧着凉州城里过日子。于是，凉州城外的茶叶商人大都对司马家的邀请搪塞推脱，视而不见，权当听了个笑话，一笑置之，而汪有财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当然，推脱的时候确实是痛快，但等拒绝了司马家以后，汪有财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司马家睚眦必报的名声在外，之前凡是得罪过万仞茶庄的，最后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就是拒绝了一张请帖而已，本来跟万仞茶庄就没什么交情，就算是拒绝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再说自己当时的言辞恳切，礼数也都做到了，司马家应该不至于小题大做，无事生非。再说了，当时拒绝司马家的又不止汪有财一个，司马家若是真要报复，那怕也得排到猴年马月才轮得着自己。这样一想，汪有财瞬间心安理得了许多。
而事实上，汪有财的心安理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没过多久，汪有财便收到了司马家送来的一份儿大礼——三千斤的秋茶订金。
“秋茶订金？司马家这是软硬兼施，要从你这里买茶叶了？”我打断了男人问道。
“是，一开始我也以为司马家这是要笼络人心，从我这里买茶叶。可后来才明白过来，他们要的可不仅仅是茶叶，更是想要吞了我们‘水清茶号’这百十年的基业。”男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那也就是刚入秋没几天吧，我从茶园里选了些新茶，让茶庄里最好的师傅炒制成成品，带去万仞茶庄，让司马家验货。当时司马家的人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便说这茶叶可用，让我回去成批运来，好赶在中秋前入库，以免耽误了中秋节的生意。这茶叶的旺季就是中秋和年底，这是行内人都知道的事儿，我当然也明白这一层的道理。就这么着，当天回到家，我让手下的工人连夜采了新茶，一连三天不停火地炒制，总算在第四天凑出了三千斤新茶送到了万仞茶庄。当时司马家负责入库的伙计连看都没看就把茶叶都收下了，还写好了收到条，说是余下的货款七日内支付，让我们回家等消息，结果，这左等右等，不光没等来茶钱，反倒等来了一屁-股的债务……我至今都还记得清楚，那是中秋节前一天，司马家带人上门来讨说法，说是我们的茶叶里掺了陈茶，客人喝茶闹出了人命，让我们水清茶号负责到底，紧跟着就让我签字画押，不等我反应过来是什么事，这帮人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签字画押？签的什么？你看明白了吗？”
“没有，这帮人没给我看的机会，压根也没打算让我看。”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水清茶号成了司马家的分号，我汪家的百十亩茶园也都成了万仞茶庄的产业，至于我们汪家人，也都成了丧家犬了！”汪有财苦笑一声，目露寒光。
“这跟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你就没想着去讨个公道？”小庄抬眼看着汪有财，仔细打量起对方。
“公道？这凉州城公道都在司马家手里，旁人哪有求公道的门路啊！你们是外来的可能不知道，这凉州城的几个局子可也都姓了司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