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林黄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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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霍，到了。”闻人玉勉强笑道“这是我之前买的一个小房子，因为怕我脱逃组织连累到你，打算危机时到这躲躲……”
“嗯。”霍温凝应了声，闻人玉也没听出什么异常，便把她从背上放下。
霍温凝双腿及了地，却忽的一哆嗦，险些站不住。
“阿霍，我扶你去休息。”闻人玉忙道。
“……”霍温凝刚想说出拒绝的话，就感觉太阳穴痛的浑身发软。
此时闻人玉伸出手要扶她。
“别……”霍温凝低声道，她极力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不正常。
“该不会是害羞吧？我们又不是儿时了，不会趁机吃你豆腐的。”闻人玉温和道，似乎想找回儿时二人的之间的融洽。
“别碰我！”霍温凝尖声道。
闻人玉“啊？”了一声，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从未听过霍温凝发出如此尖锐的声音。
“走开，别……别看我。”霍温凝的左手放在自己大腿上，若是细看则会发觉每根指甲都穿透了纱衣，扎进了脆弱的皮肉里。
“你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闻人玉还是笑着，这种时候的笑更多的是安慰自己，安慰自己霍温凝没什么大碍，若是真有事该怎么办？
闻人玉觉得自己会先崩溃了。
“没有，怎么会？”霍温凝忽然换了一种甜腻的口吻，听起来让人觉得怪异的很。
“嗯，乖，我进屋子了，你今晚找个附近客栈凑合，别回来。”霍温凝胡乱道。
“我不回来谁照顾你？组织上见你失势也不会放过你，没准今晚就有偷袭……”闻人玉劝道。
“来呗，来……”霍温凝断断续续道“反正都会死嘛。”
“你在说什么啊，阿霍，听起来毫无逻辑。”闻人玉额头出了汗，担忧道。
“别废话了……走，快点，往哪边走都行……快。”霍温凝继续道，她显然在压抑着些什么，不想让闻人玉知道。
“我……”
“滚啊！”霍温凝一拳砸在门口的柱子上，因为使力的角度不对，乃至于拔出的时候木屑，木丝钻进了皮肉里，一起拖出来的时候全是血。
“啊，你，我想陪着你……”
“你不滚？那你是想死！”霍温凝嘶哑着声音，刚从木柱里拔出的手立刻捂住了喉咙。
“你到底怎么了？是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你告诉我一声我以后不再惹你……”闻人玉实力高强，更是快意恩仇的人，这些年来江湖上就是老前辈也不敢在她面前耍架子，更何况是吼她了。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说话你就听不懂——”
“我现在就想……就想，杀了你啊。”
“我想扯烂你的喉管，一根一根斩断你的手指……”霍温凝越说声音越小。
“欸，为什么。”闻人玉神情呆滞了。
心脏处涌上一股酸麻感，口腔也觉得涩麻。
从腹部到头顶都被奇怪的酸楚笼罩。
阿霍吼我了。
她生我气。
她吼我了。
以前她不会的。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会这样的。
从前到以后。
她会一直温柔地对我啊。
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做错了，一定是我的错。
道歉还是怎么样都可以。
还是说这是一场梦。
闻人玉忽然站不稳了，她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霍温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哪里都改，你别生气。”
“我大错特错，你打我骂我，发泄一下好不好？”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真的不能让你一个人。”
“……”霍温凝却一直不说话。
随后她扯住闻人玉一边的头发，指甲抓住她的脸，固定在自己胸口。
“呼——呼……”
闻人玉这才看清霍温凝的脸，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
嘴唇上咬的全是血，已经凝固的，还在流的混杂一块儿，还有血块黏连。
冷汗牢牢地控制住了额发，乱发之下是近乎鲜红的眼睛。
“去死，全部去死——”
“全都该死”
“都有罪，我也有罪，我是罪人……”
霍温凝神志不清地嘟囔道。
随后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
闻人玉亲眼看着霍温凝癫狂着把刀在自己小臂内侧狠狠一抽。
疼。
疼得麻木。
随后霍温凝一手掐着闻人玉的脖子，把她压在地上。
一个反扣，把闻人玉的脸压进土里，令她几乎窒息。
还没来得及咳嗽，那把刀自下而上划过背部的一寸寸肌肤。
“啊！”闻人玉惨叫出声。
可这唤不回霍温凝了。
霍温凝像是已经死去。
她给了闻人玉背上第二刀。
接着在鲜血狂流之时补上了第三刀。
闻人玉咬着牙，拼命唤着霍温凝。
“阿霍，我疼！”
“阿霍，你醒醒。”
“阿霍，别这样下去了。”
“阿霍，你还是你啊。”
“我不想失去你，求求你了。”
“我真的很需要你。”
只是没有人听的见了，霍温凝这个人像是从此刻死去了。
她只是个刽子手。
无论是谁她都不在意，对于重要之人也是如此。
可真的是如此吗？
当破风的声音传来，闻人玉疼得已经直流眼泪，一刀，一刀而已，只要她能变回来，以霍温凝的身份活着。
怎样都无所谓了。
闻人玉想着。
可那一刀的痛楚迟迟没有光顾她的肌肤。
但是滚烫的鲜血的确如约而至。
还有流血的声音，太过真实了。
闻人玉知道那不是幻觉。
“阿霍，你回来了。”闻人玉哆哆嗦嗦地起身，要去抱霍温凝。
只是霍温凝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跪在地上。
两只手握着刀柄，身下积着一大滩血。
她自杀了。
把刀捅进了血管最密集，痛感最强烈的腹部。
可以看见刀尖还带着血。
原来是捅了个对穿，从腹部到后背都被贯穿。
刀尖儿从后背冒出。
这一刀原先是要给自己的吧，闻人玉也跪在霍温凝面前。
两人面对面跪着。
闻人玉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发出些组不成完整对话的音节。
但就是想说。
想张着嘴。
怕是闭上了，就没了机会。
就在这世间留不住那人了。
明明没了神志，为何会举刀时变了心意呢。
闻人玉突然又笑，笑着抱住了霍温凝的尸体。
“你脑子有病么？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啊？”
“腹部最敏感了，说是自己洗澡都小心翼翼的，平日里谁也不让碰。”
“怎么这会儿把刀插进去，片刻的事儿，都不带犹豫的？”
闻人玉背部的衣服被撕了个稀烂，手脚并用地站起身：“没事，我救你，你要报答我的，你不准死了。”
“阿霍，不怕。”
“想着我。”
“谁都不要你也没关系，我要你，我也不会抛弃你。”
“管它谁的爱人，父母，都是畜牲，都不来护着你。”
闻人玉抱着霍温凝，嘴里乱说一气，这里是城东一隅的小院，离着医馆还有不少距离。
路上是乱石路，走了一会儿遇见口井，两旁是竹林，可大了。
大的像这辈子都走不出去。
“你说句话啊，但别说是遗言，我怕我生气。”闻人玉说道。
“还真是个倔脾气，留了一刀给自己，却一句话都舍不得留给我。”
霍温凝始终不声不响，也对，一具尸体能说话岂不是会吓坏了人。
竹林很大，早春，没有笋子。
台阶青绿，没有多少脚印，看来平日里幽静，是个好居处。
闻人玉背着尸体往前走。
竹林很密，但总有地方能看着天空。
奈何不知道谁身上流下的血迷了眼。
不然正午的天空正放晴，哪来的火烧云？
是黄昏了吗？闻人玉心想着。
人死的时候配上这样的景呀。
也好不是夜晚，晚上只有星星和竹林里的鸟。
我怕阿霍死的也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