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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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愣住了。
书明郡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去看陆卓,又看阿喜,上前一步:“这……”
陆卓亦是大吃一惊,侧头去看阿喜:“阿喜,你……你……”
阿喜羞涩磕了个头,应声:“嗯。”
书明郡主也顾不得公爹生气,连忙上去拉起阿喜:“哎呀,你这傻孩子,有了身孕,怎么能说跪就跪?没得把身子都跪坏了。卓儿也是,自个儿媳妇怀孕了,你不晓得?”
陆卓眨眨眼,他还真不知道。
洛小满继续说:“外祖父可不知道,二表哥实在是过分,他自己整日忙碌疲累,把自己折磨的没个人样儿也就算了,还要我二嫂也日日辛劳。外祖父您瞧瞧,我二嫂身上哪有几两肉呀,这几天还是我汤家表哥好生替她补养,才补养得一点气血呢。”
陆翰飞听得这里,哪里不知小满是故意,想要说陆卓夫妻在外头受的苦?
他没好气的喝了声:“还不起来,把你夫人扶进去歇著?”
待得几人梳洗干净,再回到厅堂里头的时候,总算是恢复之前几分的样子。
陆翰飞坐在上首沉着脸,没有一丝笑模样。陆志尚和书明郡主脸上是止不住的喜气,被陆翰飞瞪得不敢出声。好在一旁的邵氏扶著显怀的肚子,牵着三岁多的陆晗,算是让陆翰飞的脸色略微好些。
陆卓近前来,给众人行了大礼,又止不住招呼陆晗,一把将他抱起来:“晗儿都这般沉了,二叔才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陆翰飞找著出气的地方:“哼,你也知道,才头一回见着晗儿?”
陆卓赶紧将侄子放下,对着陆翰飞作揖:“祖父,不孝孙……”
陆翰飞扬手打断他的话:“你怎么样,多年前我已经不在乎了,当时我便说过,你若执意要走,从此不是我陆家郎,你可记得?”
陆卓禀了禀:“孙儿记得。”
陆翰飞冷笑:“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陆卓深吸一口气:“孙儿说——那便不为陆家郎……”
陆翰飞继续冷笑:“当时我便当你死了,现下,你跑回来做什么?”
陆卓跪地磕头,并不言语。
陆翰飞又问:“难道我陆家,便是你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吗?”
洛小满扶著阿喜走进来,便听得外祖父这样一句话,她轻轻推了推阿喜。
阿喜走到陆卓身边,与他一道跪下:“老太爷,二郎离家七载,深知自己当年鲁莽无知,犯下大错。这七载,二郎亦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思念老太爷,老爷和夫人。还请老太爷,给二郎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陆翰飞怒得站起来:“陆卓,你自己胆小如鼠,便要你的妇人出来替你求情不成?我且问问你,你知错了?”
陆卓低头应声:“孙儿离家,令家人担忧,孙儿知错。”
陆翰飞冷声喝道:“陆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知错了?”
陆卓抬起头,跪直了身子:“祖父,孙儿令你们担忧是错,但其他的,孙儿无错。”
陆翰飞气得火冒三丈,连声喊著:“家法,家法!陆志尚,你亲自去取!”
书明郡主连忙站起来,想要说什么话缓和一下。
陆翰飞呵斥:“你给我闭嘴,不白给这逆子求情!”
人仰马翻。
邵氏走上前,突然惊呼了一声:“哎呀,二弟妹这是怎么了。”
她的手,在阿喜腰间轻轻掐了一把。
阿喜下意识软到下去,陆卓急忙扶住她。
陆翰飞的喝骂声也止住了,连忙上前问:“怎么了?她怎么了?”
洛小满冲汤浩渺使了个眼色。
汤浩渺硬著头皮上前替阿喜扶了扶脉,勉强说著:“国公……老太爷,二少夫人前阵子本就操劳得紧,这几天虽则我尽量调配药材。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二少夫人气血亏得太厉害,恐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大惊大怒,更不能再这样……动不动就跪,不然恐于腹中胎儿有恙。”
如此折腾,陆翰飞哪里还有心力去寻陆卓的不是,只连声叮嘱著书明,让她好生照料老二媳妇。
汤浩渺焦头烂额,替阿喜开了方子,又帮着书明郡主细细看了一圈各种上好的药材,选了些合用的,让丫鬟仆妇去熬煮给阿喜喝。
洛小满则小声问大舅父:“大舅父,家里……当真无事吗?我听说陆家被削爵去官,急得不行了,生怕你们有什么事情。可是我回来看着,好似……还好?”
陆志尚摆摆手:“不过是削爵去官罢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上朝去当值,我们还轻省些……咳咳,当然,是他们轻省些,我没有一点轻省。你外祖父这些时日心情不错,日日捉了我练功,唉,小满,往后你多哄哄你外祖父,莫要让他再折腾我了吧。”
洛小满噗嗤笑起来,大舅父已经是年近五十的,做了祖父的人了,还被外祖父逼迫成这样样子,也的确是可怜。
她连忙又问:“家里当真是无事吗?宫里呢?太后娘娘她……”
陆志尚摇摇头:“我们被削爵之后,就来了庄子上,你两个表哥还在城内。宫里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倒是前几日,太后娘娘派人过来给你大舅母送了些东西,瞧着样子,是宫里要安抚陆家的意思。”
洛小满琢磨一番,大抵是慎康德失势之后,皇上心里头还是记挂著陆远洲的好,这示好,未必不是个好消息。但是三皇子呢?
陆志尚继续说:“虽则陆家没了爵位,但你大舅母跟你的位分一应的都没变。皇上不是冷情之人,去爵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外祖父风光了大半辈子,靠的不是公爵,而是他那么多场战事累积下来的威望,哪里会在意这些?”
洛小满想了一圈,又问:“大舅父,那坞云是怎么回事?夏家与陆家是姻亲,夏大人,是二舅母的亲兄长不是吗?他怎么会……”
陆志尚蹙眉,长叹一口气:“你二舅父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是具体内情,我们也不知道,如今皇上的意思是,让夏家,将你二舅父一家押解回京。”
押解回京。
洛小满心中难过,二舅父威望不逊于外祖父,从来都是凯旋,什么时候沦落到押解回京的地步?
陆志尚继续道:“是容后再审的意思,总之能回来,就还有回旋陆地。”
洛小满更觉得悲凉,哪怕显贵如陆家,也有这样岌岌可危的一步。人生在世,就没有真正的快活吗?
陆志尚自也问了洛小满路上的情况。
洛小满不知道周将军与陆家真正的关系,自不好细说,只含糊道:“本来是与汤表哥假做入京寻亲,一路赶过来,不期遇上二表哥。大舅父,二表哥的容貌与大表哥甚是相似,跟三表哥也有些像。”
陆志尚嘿嘿一笑:“是,他们从小就长得像,我们陆家人样子都相似。”
洛小满又道:“是呢,所以我才能一眼就认出来他是二表哥。二表哥这些年,的确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大舅父,外祖父那么生气,真的不白二表哥入仕做文官吗?”
陆志尚哈哈笑起来:“你外祖父那个人就那样,你放心吧,等他消了气就好了。以前他还算固执,如今他也是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文臣武将,都是大周栋梁,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的。”
汤浩渺忙完了,见着洛小满坐在廊下发呆,疾步走过来:“表妹,我发现……”
洛小满问:“发现什么?”
汤浩渺赌气一般坐下,长叹一口气:“我发现,跟你在一起这阵子,我是四处撒谎,这谎都撒不过来了。”
洛小满哈哈一笑:“表哥,这是善意的谎言,不算撒谎。”
汤浩渺摇摇头:“撒谎就是撒谎,怎么就不算撒谎呢?唉,今天还要帮着你们做一场戏。”
洛小满见他内疚自责的模样,连忙安抚著:“表哥,你不能这么想,我问问你啊,你给病人瞧病的时候,有些病人已经不能治了,你也直接当着病人的面,直接告诉他吗?”
汤浩渺蹙眉:“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洛小满又说:“怎么不一样了?这跟你治病是一个道理。我外祖父年岁老了,便如同个小孩子一样。而且二嫂的确是亏了气血,还没补好呢,跪在那儿现下是无事,难不成,你想等她真的出事了,才要去替她诊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小满伸手在汤浩渺肩上拍了拍:“是呀,我们这不叫撒谎,这叫防范于未然。而且你想啊,万一我二嫂真的出事了,我外祖父会怎么样?是不是会很内疚?是不是会觉得,若不是他太过严厉,我二嫂也不会出事?”
汤浩渺迷迷糊糊点点头。
洛小满又镇重的拍拍他:“这就对了,表哥你要知道,我们现在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悲剧的发生。二嫂的身子补好了,外祖父心情也好了,这是皆大欢喜,至于个中小细节,不要太在意啦。”
“小满。”
洛小满与汤浩渺抬头,只见不远处的树下,陆轩与陆远洲站在那儿,陆远洲眼神微眯,面色并不好看。
汤浩渺急忙将洛小满还放在他肩上的手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