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坑爹的怜月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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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未名城的雨绵延而销魂。
灯影阑珊，街道上的人潮迅速退去。
家家户户将窗户掩上，点上蜡烛，静悄悄地等待长夜的到来。
“阿朱，还不快回来？”
城边上的一户人家房门微敞，稍带着些许责备的声音绕过梁上挂起的风铃传到墙外。
“知道啦，娘。”
少年舒展着稚嫩的身躯迎上凌冽的寒风，把手伸向一旁凋零的梧桐。
他的风氅还挂在上面。
可惜，即便尽力踮起脚尖那风氅依旧离他很远。
少年尝试无果，决定攀登那棵枯枝。
风雨之中，一道雷霆划过暗紫色的天穹。
少年应声落地，重重的砸到梧桐树下的水坑里，吃痛一声，冰冷的积水浸染他的全身。
少年从泥泞之中挣扎着坐起来，抬头望向枝头。
雨滴砸落到眼中，少年吃力地眨了眨眼。
怎么不见了？
上一刻还飘摇的风氅消失在雨中。
“小家伙，你在找这个？”一道沧桑而沙哑的声音自他身旁响起。
少年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风氅。
同时也看到一个神秘的人。
那人全身罩着一件黑色斗篷，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慈爱的笑意。
少年疑惑地接过风氅。
又一道雷霆划过，飘逸的银白色发丝自斗篷里洒出来。
雷声轰鸣，将周围的所有噪音都掩盖，那人浑浊的目光映出少年惊骇而无声的惨叫。
风氅落入混浊的水坑里，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晕开一道血色。
那棵凋零的梧桐树下，刚才那两人仿佛从未存在过。
......
罗幕遮衾，风铃微晃。
蜷缩在房间一角的怜月霖紧了紧灵身衣，樱花色泽的唇间瘪着一股闷气，似清秋波澜的眸子委屈地盯着桌上的青色灵光团。
灵光下方的精致放木桌上平放着一道卷轴，卷轴左下角的落款处墨渍未干。
“秦楚歌”
怜月霖内心深处有许多复杂的情感揉成一团。
“他就是那天救了我的少年......
“秦楚歌......嗯......我记住了......
“十株数千年年份的‘归灵露’，我早该想到的......
“为何他还是那般冷漠？
“为何我会这般在意他的看法？
“他似乎对我有些偏见......”
百思不得其解，怜月霖懊恼地伸出如藕般光洁的手臂，指尖在空中轻轻旋了半圈。桌上的灵光脱离了青色光团的形态，咻地化作一张湛蓝色头大身子小的纸人儿，在她的周身盘旋了四五周以后没入身体之中消失不见。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被切断，暗色的夜空中细雨蒙蒙，轻细而微冷的雨滴自窗外飘进来，落在她忧郁的脸庞上。
吱呀
前方铺了釉红色地毯的门边窜出一道微光，与窗外那夜色一样清冷，寡淡。
“怎么不点灯？”
秦楚歌摸着黑跨到桌前，掏出火折将一根快要燃尽的烛台点上，语气中透着些许怪异。
自昨夜之后，秦楚歌的心绪就有些迷乱。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淼儿的一颦一笑，浮现出那日在山洞里借着火光看到的朦胧如画的柔美身姿，浮现出她贴近他时平淡的空气中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细细幽香。
还有......她那蕴含着爱慕、期待而又掺杂些许悲伤的目光......
他感觉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古老、冰冷、无情的铁链被那炽热的目光融化开，寒铁变得通红，滴落，重新铸造成一把撬开心门的钥匙。
前世与今世，他与他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物欲横流的大都市，除开那三两知心的好友，酒席、宴会、集会都与他没有多少关系，非要叫他去那灯火辉煌的礼堂里当个看客的，也无外乎逢场作戏......
记得那些夜晚，他还悄悄地渴望着能有一股温泉、一抔明月能够闯进他日渐封闭的心灵。
可这一天来得太快，他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向来平静的自己总是癫彳在芳丛与蜜罐之中。
他承认，他逐渐在自己的剧本里沉沦，那清晰的思虑逐渐迷幻，不知所向。
怜月霖担忧地抬头望了望他暴露在烛光里的脸庞，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一次，他似乎缓和了些......”
如蝴蝶般展翅的眉目低了低，她避开他复杂的目光。
“我记得我说过，凡间的驳杂气息会染指你纯粹的真元。”
“可自我进入真武界以来，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我的布局......”怜月霖青葱扣了扣。
“所以你是说，即使回去也是血海无边，无家可归？”秦楚歌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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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子，虽然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可我不过是个兢兢业业的聚气境小修，此生也不过是想着能够偏安一隅......”
秦楚歌皱了皱眉。这确实是与他笔下的大魔头相去甚远，莫非还是受到未来某些事件的影响？
“你联系不上凡间‘九剑宗’了？”
怜月霖摇了摇头：“那日的‘十字心锁’与‘真元散’叫我跌落到会心境，如今只能调动些许微弱的真元。”
秦楚歌目光又微弱了几分，神元扫向怜月霖，发觉她的身体虽然比起在山洞那些日子恢复些许，丹田之内还是几近干涸。神元收回的瞬间却瞥见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心神又是一颤。
他对于女人这种生物有了新的认知，为什么她们总是能够触动自己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修士往返凡间与真武界需要‘十上宗’的破界令牌，若是没有这破界令牌便只能通过沧溟海域偷渡上去。
“偷渡沧溟海域伴随着海域风暴与时空乱流，风险极大，如今你的状态进入其中恐怕凶多吉少。
“依照目前的情况，你可以选择假扮夺舍成功的六长老与凡间‘九剑宗’取得联系，借势回到灵武界之后当即闭关个百八十年再作打算。
“要么，你去落日海。”秦楚歌掏出一副地图平摊开，借着火光指了指地图右下角一片茫然大海。“落日海向外漂流一百二十年你可以去到宁安界域，那里没有凡间没有真武界，那里是一片永夜大陆，那里的生灵依靠吸食星辰碎片获取灵气，以求大道。在那里，将没有人关注你灵修的身份。”
他将闷在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可他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知错。
怜月霖迷茫的神情中浮起一道微光。
或许，她可以依照他的方法尝试一下。
她对灵武界失望至极，那里充斥着阴谋、算计、杀戮与斗争，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想挥戟持戈，证道长生......
秦楚歌对她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不忍她停留在凡间被一点点侵染，泯然众人。
“好了，你该履行契约了。怜月霖。”他话音一转，说起正事。可当他开口的时候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怜月霖沉吟一字，微微的羞涩与尴尬爬上白玉般无瑕的脸庞。
嗯？
不安的心绪在蔓延。他仔细回忆着一些细节。
“如今我跌落到会心境界，对真元的感知力与操控力微乎其微，恐怕不能胜任炼丹之责......”
嗯？？？
秦楚歌石化在桌前，手中卷起的地图掉落在地面。
“那......那你敢与万宝坊签订真武契约？”他不可置信的疑问声顿时拔高了几个调。
“我想的是先弄点凡间货币，再去淘些蕴含灵气的物件慢慢炼化。至于炼丹一事就先以准备为由拖上几年，以供缓冲......只是我也没想到碰到的人是你......”
怜月霖支支吾吾地开口，那日以物易物她早该察觉的，只是十株数千年年份的“归灵露”对她来说效果要比凡间银两好上太多，内心急躁的同时带了些侥幸心理......
也就是说炼丹一事不能即刻开始。
秦楚歌眉头紧锁，摸着下巴。
鄙夷的目光瞬间替代了刚才的温柔，他的内心却在大呼坑爹。
坑爹啊......
如今已经是真武458年，最多再待一年他便要前往天水书院。本想在这一年内获取到固本培元的丹药，待得进入书院以后完成固本培元......
“你.....若是你每日以灵泉冲刷丹田，恢复真元需要多久？”
“也许一年......”怜月霖咬了咬下唇，挣扎着抬起头来对上秦楚歌那扭曲的脸庞，“半......半年......”
秦楚歌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自储物袋中掏出几十个寒玉药匣，又将一张吴举人代笔的宣纸压在桌上，道：“这是炼丹材料以及丹方。”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怜月霖顿时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秦公子要炼制的是什么丹药？”
她嗖嗖两下自墙角移动到桌前，拎起丹方阅读起来。
“这‘固灵丹’的丹方我有呀，公子无需再次提供了。”
秦楚歌看着她无赖的举动，怒意窜到心口，刚要发作又听闻怜月霖的话语，心道这魔头终于算是靠谱一回，当下将快要冒出嘴的话语强行压制在腹腔里。
“嗯......这丹方为何与我在‘九剑宗’花了几万灵石买下的丹方不太一样......”
？
“公子提供的丹方似乎多了几味灵药......”
......
手上的丹方都是错的！
这样的炼丹师能靠谱？
“怜！月！霖！”
雨夜之中偏僻的角落里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