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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红潋霁微照影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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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瑜带着康南平穿过庭门,高阁下生着许多杏子树,正值含苞吐蕊之时,康南平不觉脱口吟道:“此真乃春深杏花乱也。”而春何尝深,这是武宅人势旺盛,连花也先于别家;何况此地还有一位花神。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这是储光羲的句子,怎奈褚光羲的仕途也不怎么光鲜。房瑜在前笑吟:“‘翰林有客卿,独负苍生忧’;官爷熟读储太祝,想必心系朝廷。房某正有一事要告于官家,还求一爱民如子的好官,替我门下这数万的教众讨个公道,勿使明镜蒙尘。”

康南平心里一惊,不想这蚀月教如此猖狂,怎么还敢恶人先告状?面上却不敢有一丝波动,只说:“房先生请说。”

房瑜微笑不减,并不急着开口,带着他先到武宅深处的聚义厅。康南平一路看着这武宅内来去都是持械的练家子,甚至还开辟了一片专门的练武场,蚀月教白衣弟子们正在训练。此刻场上约有百人,气势浩荡;更奇的是那台上为首的竟是一个年轻妇人,身材健实、星眼如刀;一声呼号,回音可传到两百步之远,其棍法凶狠果敢,宛如平地起旋风。

这一棍若打在自己身上,怕不是当场敲烂骨头,从此残废了。康南平想到这里,脚下几乎一软,回头时已听见房瑜说道:

“官爷,请进。”

他又抬头看了看,匾额上聚义厅这三字,也是同样的颜体新书,和旧神观的匾额当出自同一人手。门开了,又有一壮年的妇人端坐其中,云鬓如墨,锦绣衣裳,一双五彩云鞋。她笔墨放在手边,草书杂乱,见房瑜进来,忙忙起身笑迎道:

“瑜哥哥。你有客,露浓先走了。”

房瑜摆手说:“不必,白阁主替我书录,留在这吧。”让康南平落座。

康南平是岭南人,新来中原,虽然听说过蚀月教的大名,但不知道这里女子为大的规矩,已经看到那练武场上是女人带领,此时看到白露浓穿得这样光鲜还觉得奇怪,对其侧目两眼。

房瑜让康南平上座,自己居下,向他叉手行礼,开口道:“我们蚀月教要报的这桩官,实际早有人向大理寺先行报过了,正是官爷方才说的私售禁药之事。这是我蚀月教受损,怎么反而疑到蚀月教的头上呢?”

康南平心内怪说这蚀月教报官的事,大致是贼喊捉贼,因而佯装关切,要房瑜细细说来。

房瑜并不急,等煎茶的阿姆带来茶具,将她遣走,自己走到茶釜前面亲手煮水研末。这茶具二十四事俱全,配一四足架松针云花纹的银盐台,茶瓢、茶匙、茶笼皆是上好的银器,三个碗是银平脱鸾鹤藤纹碗,湖绿釉色出得极漂亮。康南平只在大理寺卿的书房里见过这么豪华的茶具,不禁看呆了。

房瑜一边研茶,一边说:“敢问官爷,都说私售禁药,而这禁药名字是什么呢?”

“房先生问得话不像话。禁药的名字是官司机密,怎么好说?”

“不瞒官爷说。这平康坊近日传私售的禁药,叫做极乐。但是这极乐丹原是我们蚀月教专门研制,独供本教和教众的良友私下分享的。若是有人售卖出去,显然是盗用我们蚀月教的名号,蹭我们的名气,以此恣谋私利,抹黑我们。这极乐丹炼制何其复杂,外面卖的那些必是粗制滥造的赝货,您看,他们说是有骚乱神志、使人胡言乱语的毒劲,自是有假,不必说了。”

康南平两耳一竖:“房先生……房先生方才说的,就是承认蚀月教在私自炼制秘药了?”

“官爷明察,知道这金光门外旧神观?”

“我方从那里过来。”

“这观中是我们教主的密友玄机真人,她既为女冠,炼丹本是她的分内之事。极乐之丹,不过是一点强身健体的补药,食之清神固本,朝中多少贵人为此亲近她,官爷方才访了真人回来,自然晓得那坡上平日里车舆来往、何等热闹。这本不是秘密,房瑜哪里瞒您了?”

康南平一下张口结舌,一时辩不过房瑜,接过他递来的茶碗时,手抖了抖。

房瑜自也明白,如此年轻的大理寺官,位卑无权,又是岭南口音,外地人,不熟悉京兆境况,大理寺扯他出来办事,摆明了已经不把禁药的案子放在心上,他还撞过来强出头。

这样的人,最想一飞冲天。

他给一旁录话的白露浓也端了一碗,回头坐到原处,试探道:“官爷若是有心,替我们蚀月教查查这件事,如何?您看这大理寺本来也把这差事给了您,若是办成了,除了大理寺那边的嘉赏,我蚀月教自然再奉一份谢礼。”

康南平虽然初出茅庐,但是不傻,知道蚀月教这是在拉拢自己,心头警觉,只啜了一口茶,暂未答复。这一啜之下,只觉茶香满颐,颇是惊奇——这样好的茶,蚀月教哪堪品用?贞元九年初征茶税之后,茶价更高,普通百姓只够喝茶杆,低级的官员也喝不上贵的,大理寺里配给他们一众小吏的茶叶,比不上这一半清甜。

房瑜看他面色微变,笑道:“这长兴紫笋茶,可还能入官爷的口?”

他登时不敢喝了,甩了碗愠道:“贼厮人,贡茶也是你们喝的?”

房瑜哈哈一笑:“不敢,不敢。瑜是湖州人,在家乡还有若干个亲眷,这茶也是托他们偷偷夹带过来的,平日可舍不得拿出来待客。官爷不要见怪,武宅这地混乱,小小僭越,只是暗地里图个高兴,不说就没人知道。今日是教中有贵客,教主特意让瑜别小气,拿出来用。”

康南平乘着一股胆气,顺势说:“让我见见你们教主,此非小事,我要问清楚。”

白露浓在一旁快记,听到这里才笑了,低声说:“方说了有贵客,教主怕是一时没空闲。”这小吏竟还敢以为所谓贵客是他自己呢。

康南平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仗着一腔热血走进这武宅来,只是以卵击石,十分可笑。想起方才旧神观女道报出的那一串名字,今日来的贵人想必可以与之并列。他自己区区九品小官,在这龙虎之地叫嚣,想是活腻了。一时噤口,房瑜此时忽然起身,走到他身后,在他耳边说道:

“怎样,左右也喝过房某的茶了,办案一事,于官爷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竟然一手拍在康南平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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