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到底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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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衙后院，赵弘羽左右无事，便来到了瞫奾儿刚搬进去的小院外。
“奾儿？”
一声轻呼，发现没有人应答之后，赵弘羽只得满带着疑惑，轻轻推开院门。
“啧啧啧。”
“光是这奢靡的县衙，就够董道卿喝一壶的了。”
大赵自开国以来，历代先王都以勤俭质朴要求自己，以清廉公正作为官员的基本要求。
地处魏赵两国交界处的淮泗，在董道卿的治理下是愈发贫穷，这县衙，却是比赵中地界还要富丽堂皇。
作为大赵皇子，赵弘羽对此，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鄙夷来。
啧啧称奇着走进院内，却发现瞫奾儿丝毫不忙于打整房屋，反倒是坐在鱼塘边的一处凉亭内，面色满是忧虑。
“奾儿？”
又一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赵弘羽只得无奈上前，来到凉亭内，在瞫奾儿面前蹲下身来。
“奾儿没事吧？”
“是不是堂兄太狠厉，吓到奾儿了？”
赵弘羽略带些惶恐的询问，顿时引得瞫奾儿回过头，似是要辩解，又不知为何，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
只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以一种赵弘羽十分陌生的冷门和戒备，注视着赵弘羽的眼眸深处。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赵弘羽没由来的一激灵，满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不着痕迹的在瞫奾儿身旁坐了下来。
“奾儿是不是觉得，堂兄就好像换了个人？”
闻言，瞫奾儿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下意识一惊，旋即偷偷侧过眼，注视在赵弘羽那满是萧瑟的面庞。
“奾儿不知，堂兄这些年，过的都是怎样的日子啊…”
却见赵弘羽满是萧瑟的长叹一口气，便将自己编造出的‘身世’娓娓道来。
“奾儿可还记得，堂兄小的时候，总是动不动就摔下宫中水池？”
见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赵弘羽便苦涩一笑。
“从堂兄四岁开始，王宫对堂兄而言，就已经不再安全了……”
目光晦暗的自语着，赵弘羽顺势站起身，将双手背负在身后，来到凉亭边，看着眼前的人造鱼塘。
“从四岁到七岁，短短三年，堂兄光是落水，就有上百次之多。”
“其中有好几次，更是差点溺水身亡。”
“奾儿难道就不觉得这件事奇怪？”
说着，赵弘羽稍侧过头，面色稍带上了些许自侃。
“堂兄再怎么顽劣，也不至于落水几十次，还不知道离水塘远一些吧……”
“呵……”
自嘲一笑，赵弘羽哀叹着摇了摇头，便道：“早在第一次落水，差一点溺死在皇宫中时，母后就曾交代堂兄：欲成大事，就需要学会藏拙……”
“自那时起，堂兄便知道：要想在宫中活着长大，就必须装成一副顽劣不堪的纨绔模样。”
“却不曾想，堂兄为了自保而带上的面具，却让父皇愈发厌恶……”
“呼~”
说到这里，就连赵弘羽自己，都已是有些忍不住心痛起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
“即便如此，母后也曾几次三番告诫堂兄：在位登九五，富拥天下那一天到来之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必须要忍！”
“哪怕是要丢掉储位，乃至于丢掉性命，都要忍！”
说着，赵弘羽悲痛的回过头，不安的望向瞫奾儿那已有些泛红的双眼。
“但奾儿受了欺负，堂兄忍不了……”
说着，赵弘羽流下两行哀痛的泪水。
“堂兄已经没了母后，堂兄只剩下奾儿……”
“堂兄，忍不了……”
看着赵弘羽将脸再次埋进双手中，瞫奾儿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到了赵弘羽身后。
“堂兄。”
只轻轻一声轻唤，瞫奾儿便将白嫩的小手抚上赵弘羽的后背，轻轻地安抚着。
等赵弘羽稍稍冷静下来，瞫奾儿才拉着赵弘羽的手，重新坐回凉亭边沿的石凳之上，略有些不安的问道：“就算是奾儿受了欺负，堂兄也不该意气行事，伤人性命才是啊？”
“堂兄没了皇后，奾儿也没了双亲，若堂兄再有个长短，奾儿又该如何是好？”
说着，瞫奾儿也暗自抹起了泪水，眉眼中满是娇怨。
见此，赵弘羽却大咧咧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自然地拉过瞫奾儿的手。
“堂兄忍了十几年，事到如今，已经是不能再忍了。”
“诶？”
见小姑娘呆萌的抬起头，目光中满带着困惑，赵弘羽的面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过去，堂兄再怎么顽劣，再如何藏拙，也还有母后在宫中撑着场面。”
“现在母后驾鹤西去，堂兄，已经不能再低调下去了。”
满是认真的说着，赵弘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
“过去半年，堂兄在淮泗不可谓不本分，但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见瞫奾儿目光中缓缓流露出了然，赵弘羽思虑片刻，终是将心中所想全部倒出。
“奾儿当知，淮泗县令、县丞二人，都是董氏？”
闻言，瞫奾儿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似是想起什么般，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堂兄是说……”
却见赵弘羽沉沉一点头：“没错。”
“淮泗县令董道卿，县丞董道合，都是董大学士家中晚辈。”
“而董大学士身后的人……”
赵弘羽刻意打住话头，瞫奾儿却是下意识一激灵。
“长皇！”
没等瞫奾儿将那那三个让赵弘羽深恶痛绝的字道出，就被赵弘羽眼神制止。
而后，凉亭之内，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呀！”
不知过了多久，凉亭内的寂静，才被少女一声娇气的惊呼所打破。
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被赵弘羽攥在手心之后，瞫奾儿赶忙将手抽出，旋即低下头，脸颊顿时通红起来。
“呃……”
怅然若失的感受着手心尚留存的暖意，赵弘羽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正要借故离开，却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咕声，从瞫奾儿的嘴中传出。
“早些时候，堂兄说的话，可还算数？”
废了好大的劲，赵弘羽才听明白瞫奾儿说的是什么，却又顿时一愣。
“我说啥了？”
赵弘羽话音刚落，就见瞫奾儿嗡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弘羽。
不片刻，小女孩两眼一红，便擒泪跑出凉亭。
看着瞫奾儿逐渐远去，不时擦拭着泪水的背影，赵弘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到底说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