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六安会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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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禹（杨赞谟别号）！我刚刚给自己占了一卦！感觉不太妙哇！”
第七军军长张淦一生沉迷于风水玄学，不管灵不灵，反正他是真的信！就在二十七师团突然开始构筑防御工事起，对于是否发起进攻，张淦就一直打不定主意。虽说打鬼子乃是我辈军人应尽的义务，但仅凭他一个军，就算可以办到也肯定是损失惨重。所以，一开始日军只要不是想着突围，张淦也乐见如此。但在了解高原重骑兵团的实力之后，他又有种当仁不让的感觉。纠结之下，就只能交给天意了。可一卦下来，张淦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拉来参谋长杨赞谟给他参谋参谋。可杨赞谟并未察觉什么异样，本想开解与他，但又深知此人顽固异常，可以用“唯命是从”来形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
其实，不管是张淦卜的卦，还是预感的都没错。如果按照冢田攻的计划执行，天亮之后他第七军的处境还真就危险了，但还是那句话，李宗仁会让他拖到天亮吗？所以，杨赞谟想了想建言道：
“军座！如果有什么担忧的话，不若致电李长官？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指示没有？”
“对呀！”一语点醒梦中人，既然廖磊没个准信儿，那不如在李宗仁那里碰碰运气。于是张淦直接越过廖磊向李宗仁介绍了当前形势。当得知日军第二十七师团开始构筑防御工事就地防守时，李宗仁坐不住了，立即给廖磊去了电报，令他火速出兵与第七军围歼二十七师团。廖磊知道这是李宗仁担心夜长梦多，廖磊同样也有此顾虑，但他眼下受第六师团的第11旅团拖累，一时难以抽身。可李宗仁才不会管这些，命令下来，该怎么想办法那是廖磊自己的事情。唉！廖磊也是无奈，当即召集下属商议对策。
见面直奔主题。
“你们也都知道了吧？李长官命令我们立即向第七军方向靠拢，但第六师团的这个第11旅团实在是太烦人，你们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这……？”
所有人全都面色凝重，要说对策，无非是留人与之对峙，但他们全都明白留下来的结果是什么，不是损失惨重就是辜负众望，如此费力不讨好，谁爱干谁干，反正138师师长莫德宏是绝对不主动挑这个担子。
其实，他这么做是在等176师师长区寿年的态度，整个第二十一集团军中，出力最小的就是他176师了，现在轮也该轮到他了吧？但区寿年此刻正在发呆，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呆，还是刻意回避？莫德宏不禁挤眉说道：
“第六师团本就是日军最为精锐的野战部队之一，而第11旅团又是其中佼佼者，辖下两个主战联队，现在又整合了第十六师团留下的那个联队，再加上工炮镏各一部，整体实力实际上已不弱于三单位制的第二十七师团。要不是我部先前独战第十六师团还未完全恢复，我倒是很想跟狗日的好好过过招！”
好一个欲擒故纵，让你过过招？就算你莫德宏乐意，张义纯和廖磊也不会同意的。需知，围歼第二十七师团必须要用最拿手的部队，必要的时候是要拼命的，两人对区寿年都不是很放心。虽说四十八军能够闯下“钢盔黄鳝/（加钢黄鳝）”的明堂有着区寿年一份功劳，但廖磊总觉得差那么点儿意思。所以，莫德宏说罢，廖磊顿时满是顾虑的说道：
“第11旅团来势汹汹，你部真的没问题吗？”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就是个傻子也明白廖磊的意思。于是区寿年抢在莫德宏之前开口说道：“致宽（莫德宏字）兄！你是想把所有功劳都占个遍吗？我看此战就交给我176师来打吧，毕竟我部建制较为齐整，能拖得更久一些！而且，你部擅攻，我部擅守，这一仗你就别跟我争了！”
“呼！～”
见区寿年主动站出来接下任务，张义纯内心终于松了口气，并迫不及待的想要拍板。
“太好了！有介眉（区寿年字）将军的176师，我们可以无忧矣！”
话音刚落就见廖磊面色不善，暗自埋怨，这小子都是军长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他倒是能沉得住气，不也让区寿年一个“但是”就差点儿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吗？也亏得廖磊大风大浪闯了无数，听他耐心说完。
“二位长官！我部留下可以，可一旦日军察觉我军有了异动，就以目前第11旅团的实力，以及战斗欲望而言，卑职不敢保证能将其完全拖住。所以，卑职想在主力抽身之前，狠狠打击一下这个11旅团的嚣张气焰，压一压狗日的不安分的野心！”
卧艸！区寿年这小子玩儿赖啊！拉上全军替他壮势，那这仗也太轻松了吧？他这么一说，莫德宏倒想跟他换换角色了。可惜廖磊是不会同意的，他这杆随心兵是当定了，但区寿年绑架全军意志廖磊就能
同意吗？
是！也不是！
“唔！～”
廖磊沉吟片刻之后，正肃道：“你是怎么想得，说说看。若是可行，我自当配合，否则你就自求多福吧！”
176师的问题已经到了非是解决不可的时候了，廖磊这话就是告诫他区寿年，这仗要是打好了，他廖磊这里自然没有问题，可要搞砸了，上面怪罪下来也怨不得别人。
区寿年当然明白，他也是十分感激廖磊的包容与照顾，但身处桂系，他特殊的身份（十九路军蔡廷锴的外甥）并不能完全融入这个集体，被排斥于外很正常。之前得益于廖磊的关照，他以及176师并未受到影响，但此战过后就未可知了。若是不能有良好的表现，极有可能成为打压的对象。因为，作为桂系精锐，血统的纯正也是极其重要的。所以，为了打好这一仗，区寿年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现在廖磊给了他机会，他必须要证明。就见他来到地图前，指着居龙店说道：
“二位长官！我打算把居龙店让出来。”
“什么？”
军长张义纯听罢大惊失色，要知道这居龙店可不简单。它是张店镇靠近大别山边缘外围最后的一处高地，放弃这里日军就可俯瞰张店，还连同张店至施桥的公路也一览无余。这就是为何对上第十六师团，廖磊宁愿放弃外围所有阵地，却非要死守居龙店的缘故了。
“介眉（区寿年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区寿年的计划实在太疯狂了，不光是吓了张义纯一跳，就是廖磊此时也皱起眉头。但区寿年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并给出解释。
“二位长官！正因为居龙店战略位置显要，日军才不会拒绝，哪怕现在是在装腔作势也要千方百计的拿下并守住这里。”
装腔作势？区寿年已经想到这一层了吗？廖磊也是刚刚才受区寿年的启发意识到第11旅团现在的表现或许并非实力的体现，而只是单纯的想要拖住他们。现在区寿年也想用同样的方法来迷惑日军，廖磊不禁来了兴趣，说道：
“继续！”
区寿年接着又道：“这一带全是低山丘陵，道路庞杂，只要有一处高地陷落，整片区域的交通就有可能阻断。所以，日军势必要投入大量兵力在此无用之所，才能保住居龙店的军事意义！”
确实！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浪费兵力不说，还极有可能被日军反制，所以廖磊才会放弃外围所有阵地而死守居龙店。现在把这个难题丢给小鬼子，廖磊有点儿明白区寿年的意思了。
“你是想把小鬼子先放进来再来个关门打狗？”
以一个军的兵力先行吃掉日军一部没有任何问题，但有件事情廖磊必须提醒他。
“介眉（区寿年字）！你要知道，我最多只能给你两个小时！”
这一点他当然清楚，按照预估，日军投入的兵力极有可能是联队级的，要想吃掉日军一个联队，两个小时之内，除非我军可以不计伤亡，否则绝无可能。然而，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打一场歼灭战，便说道：
“实际上我们并不需要吃掉这伙日军，只需要打出气势即可，撤退的时候也好趁机摆脱其耳目！”
这也倒是个法子，尤其是有夜色掩护的情况下，确实可以起到蒙蔽视听的作用，但问题是，让出居龙店而又不是为了吃掉突入的日军，就不怕弄巧成拙，让张店陷入危险？要知道，即打即走是会留下防御空窗的。
你当区寿年先前的“呆”是真的呆吗？他早已谋划好了，说道：“所以，在长官们反攻居龙店的时候，卑职会率176师奇袭余家店！”
“什么？”
张义纯再次被震惊到了，还有完没完了，倒是眼拙，真是没看出来，这只黄鳝除了滑不溜丢，怎么还喜欢上了冒险用奇？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跟廖磊对视一眼就更加确信。
“介眉（区寿年字）！你小子是在赌啊！”
区寿年确实在赌。第11旅团从东河口而来，为我军所阻后就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正是去往余家店。原来居龙店只是个幌子，而余家店才是他目的所在。相较居龙店一带复杂的地理环境，以西的余家店地势平坦。他在赌上张店安危换取重创或全歼余家店这路日军偏师，同时也在赌日军指挥官不敢轻易涉险。
“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
与其说是冒险倒不如说是顾及颜面。张店现在可是第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所在，要是让日军占了去，恐影响军心士气，张义纯如是想到。不过，廖磊这个司令官倒是满不在乎，示意区寿年，说道：
“放心大胆的做吧！对于张店你不用担心，反正它的使命已经完结，小鬼子想要让与他又何妨？不过前提是他得有胆子来！”
确实！可以想见，让出居龙店之后，我军的反击必是凌厉，一番风火雷动，不胆战心惊就不错了，还敢觊觎张店？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日军拿下张店又如何？居龙店、余家店……被区寿年一通安排之后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有廖磊的支持，一切全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首先就是要让出居龙店。
张家塝，11旅团前指。往前三公里就是为我军所阻的马家庄，西面是余家店，东北方则是居龙店。11旅团旅团长今村胜治将前指选在这里便是看中其便利的交通，以及居中策应的地理位置。
“启禀阁下！第十六师团20联队联队长南部襄祥大佐来电，说是驻守居龙店的支那军有撤退的迹象！”
“纳尼？”
虽说当前的攻击性只是虚张声势的一种手段，但并不代表今村胜治没有想法。拿下居龙店之后，支那军的任何行动可就要看他脸色了。今村胜治二话不说，立即命令南部襄祥第20联队压上，同时所部旅团也将极力予以支持。然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让出居龙店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在居龙店失陷后，我军的反应出乎他们的预料，反攻声势之大让今村胜治一度怀疑廖磊是不是压上了全军？既然如此，那当初又为何要放弃呢？其实这很好解释，肯定是守军私自撤退，廖磊大怒，这才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新夺回，这种事在支那军身上发生已不止一次了，也从侧面证明了居龙店的重要性。因此，今村胜治果断增兵，誓要在居龙店站稳脚跟。
这样一来正合我意，眼见差不多了，廖磊当机立断！
“给老子狠狠的打！”
命令一下，居龙店一带顿时火光冲天，地震山摇。一个军属炮兵旅外加第二十一集团军所属炮兵部队，短时间内就能将居龙店犁个遍，之后是杀声震天。
“阁下！现在怎么办？”
得知廖磊下了血本，今村胜治也不甘示弱，在命令炮兵做出回应的同时，也加大了对20联队的支援力度，哪怕是支那军炮火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也丝毫没有丁点儿的犹豫。因为他知道，居龙店一战就是一道分水岭，打赢了自然可以为所欲为，打输了就只能苟着了。可令他大感意外的是，支那军除了炮声依旧外，步兵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难道也是虚张声势？正当他有所怀疑之时，余家店方向第47联队遭遇支那军大队人马的突袭，请求支援。
“八嘎压路！他们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此刻今村胜治也只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他压根无法判断我军虚实。如果居龙店这里只是佯攻，那么余家店方向的47联队就危险了，派兵去救？可万一弄巧成拙了呢？那样的话，不光余家店保不住，就是居龙店也可能失守，那他就只能打道回府了。所以，今村胜治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死守居龙店。
“命令47联队立即退往张新庄、荣家庄固守！再把13联队给我调上来，告诉南部襄祥给我顶住，不出预料，居龙店方向应该只是佯攻！”
第13联队是今村胜治手里仅有的一支生力军了，调到身边就是为了防止居龙店发生变故时能够及时增援。由此可见，居龙店在他的心里的份量还是要重于余家店的第47联队。殊不知，这一战我军的根本目标正是余家店的47联队。
“弟兄们！给我杀啊！”
这头176师与47联队甫一接战，就纠缠在了一起。这是夜战，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当然要贴身近战了！可问题是这黑灯瞎火的怎能分清谁是谁？嘿嘿！这方面我军可谓是经验十足。
“带钢盔的是小鬼子，给我杀啊！”
刚开始日军还不明所以，直到脑袋被敲得梆梆响这才醒悟。
“快把钢盔丢掉！”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我军这边就立马爆出，“矮个的是小鬼子，杀呀！”
这……这……这就有点儿欺负人了吧？这是硬伤！所幸，日军也不全是矮子，而我军也不都是大个。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衣袖的样式以及一块不起眼的毛巾也藏着秘密。怎么办？除了割袍断袖貌似就只能将兜裆布拿来一用了。你还别说，正是靠着这一手，47联队才避免被全歼，成功的退到了张新庄、荣家庄固守。可即便如此，所部还是伤亡过半。所幸支那军没有继续追击，今村胜治得知消息长舒了口气，而更为庆幸的则是他赌对了，居龙店守住了。然而今村胜治不知道的是，居龙店他只是守了个寂寞，就在他战战兢兢严防死守之时，与之对位的我138师早在廖磊的率领下朝施桥镇进发了。无人打扰，除了暗自庆幸是不是还该窃喜一番？岂不知他的愚蠢终将葬送所有，整个战场形势从这一刻将发生根本性改变！